时悦在等待赵柏行的回答。
她不了解赵柏行的身世,却依据这段时间对他的了解,直觉他应当不会就这么轻易答应对方。
果然,赵柏行没有应声。
他慢条斯理地擦拭这手中器件,汽油污渍蹭脏他的背心和牛仔裤腿,汗水顺着男人野蛮的肩颈肌肉弧线淌下,他像蛮兽蹲俯在高贵的西装裤脚旁,明明是下位的角度,却能让人看出一身对面前人毫无敬意的、叫嚣的傲骨。
许久,擦拭完了手中东西,赵柏行才懒懒散散地站起身,看向赵始青。
"我前两天在路上捡了只狗,是只土狗,又像是德牧……不,严格说起来,好像也不是捡的,毕竟我牵走那只狗的时候,好像有个人在后头追了挺久,嗯,记不清了……反正我还挺喜欢的。"
赵柏行抓了抓头发,一副混沌不明又疯态颇显的模样,嘴角倏然扯起笑意来。
突兀的话题也叫赵始青有些愕然。
"但是呢,前两天却发现有些那只狗好像有些奇怪。突然无缘无故地发狂、乱叫、咬人,还不分场合地流口水和抽搐,前两天给它喂饭的时候,还被它莫名其妙咬了一口,啧,流了不少血。"
赵始青脸有点白,"是狂犬病?你打疫苗了吧?狗处理了?"
"打什么疫苗,反正我贱命一条,死就死了。"
赵柏行嘴角笑意放大,狐狸尖细的瞳孔锁定赵始青,疯态晕开,"至于狗是不是感染了狂犬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总归是一条生命,我也舍不得丢掉。不如这样,你替我看看它疯了没有?"
"什、什么?!"赵始青惊愕地退后了两步。
"帮我看看呗。"赵柏行笑着把玩手中器件,一副神智不大清醒的模样,将东西往店铺旁的狭道一扔,娴熟地吹了声口哨,"骨头,出来!"
随着赵柏行的口哨声,巷子里果然传出了低压的犬吠声。
那只狗确实叫骨头,还是时悦上个礼拜捡的一只小奶狗,她每天都去给它喂剩饭,乖巧得不得了,哪儿就得了狂犬病了?
哧。
果然,只有疯子才能治疯子。
"嘬嘬嘬,骨头,过来……"赵柏行招呼着巷子里的小东西。
"你,赵柏行,你叫疯狗出来干嘛?!"赵始青脸都没了血色,被那只潜在的疯犬吓得风度尽失,踉跄着往后跑。
"叫出来见见它大伯啊。"赵柏行笑眯眯道,"来,骨头,快出来……"
"别放它出来!狂犬病可是会死人的!!"
与一开始的高贵绅士相比,赵始青连跑带爬地离开的模样可太过滑稽。
于是在赵始青话里话外将时悦讽刺成攀权附势不择手段的“那种年轻女孩”时,时悦笑得突如其来。
笑声打断了赵始青对说教,他停了下来,目光闪过锐利,"时小姐有什么话要说?"
时悦一时竟不知对他这段话里的那句开始反驳。
是反驳他对自己的诋毁和污蔑,还是反驳他傲慢思维中对女性的歧视与践踏,抑或是反驳他骨子里对自我阶级身份的可笑自信。
想了半天,压着嘴角点了点头,一脸真挚。
“您批评得真对。”
……
赵始青的说教和警告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其中羞辱人的言辞不少,但令时悦有些失望的是,直到两人离开,她都没有等到传闻中由富豪家长甩来的"离开我儿子"的一百万支票。
因此她对赵始青的观感又多了一个:抠门。
离开前,赵始青还谨慎停下,“对了,今天的对话,我想,属于我们之间的友好交谈,不必透露给柏行,你说对吧?"
时悦答非所问:"两年前赵柏行还是'野种',不过两年,就成了'柏行'了,你们家真是……"
时悦思索着,倏然笑了,想到了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送走这两位不速之客,时悦回到客厅,从那张布艺沙发缝隙里掏出了一支录音笔,按下暂停键。
都查到了她是记者,赵始青也未对她保持任何警惕,也不知他是过度傲慢还是过度轻视她。
拿来电脑导出文件,准备压缩后发给赵柏行本人领略领略,正在压缩文件时,听到隔壁门锁响动,似乎是赵柏行回来了。
时悦思索着,将录音笔取下,直接拉开门去找赵柏行本人。
她的房门拉开时,赵柏行似乎有些意外,以至于手中烟头都忘了掐灭,半天,才慌里慌张地踩灭踢进垃圾桶。
"你……回来了。"赵柏行有些口干,张了张嘴,解释了句,"我好久没抽了,今天没忍住。"
时悦才懒得说他抽不抽烟这个问题,反问他一句,"你回来时没在楼下碰上什么熟人?"
赵柏行愣了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