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她说完,脸色越来越沉,抿唇不语,连她何时走得都不知道。
沈杏初见师父这个样子,就知他又要犯傻,立即开口劝道:
“师父,她都嫁人了,您就别再多想了。”
章锡成一言未发,静默无声地转身,去整理戏箱子。
沈杏初便从身后跟过来,急切道:
“师父!你别忘了,她嫁的男人是谁。若是得罪了宋大帅,你难道想咱们戏班子,百十来口人,都给你陪葬么?”
章锡成终究缓缓吐出一口气,“嗯”了一声,道:
“我知道。”
可沈杏初看他那个样子,就不想知道。
梁月华回去后,忍不住跟姐姐感叹:
“姐,您猜我在后台瞧见谁了?”
梁月盈难得过足了戏瘾,曲终人散,角儿唱完就下台了,戏迷还被困在戏里。
要么都说戏子无情。
她尚沉浸在王宝钏挖野菜的心酸里,敷衍地“嗯”了一声,同她聊起:
“小妹,我觉得《武家坡》这出戏,并不是为了迎合男性戏迷,赚戏票。而是戏迷写给角儿的情诗。因为我不愿为薛平贵苦守寒窑十八年,但是如果那个人是章锡成老板,我可以。”
其他戏迷应该也是这份心思,为薛平贵苦守寒窑,不行。
为哪位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角儿守寒窑,可以。
梁月华嗤笑一声,觉得姐姐有点过分痴心。
遇见什么都容易沉迷,不轻易沦陷,一旦陷进去就很难出来。
“姐,我今儿在后台就是瞧见章老板了。”
“嗯?”梁月盈终回过神来,一曲散去,终不再去思量那些戏中人。
什么都没问,只淡淡“哦”了一声。
梁月华察觉到姐姐谈兴不浓,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姐,章老板现在好瘦啊,比我走那时更瘦了。更仙了,我都怕他走走路都会晕倒。而且戏班后台烟雾缭绕的,不知他是不是开始抽大烟了。”
梁月盈心底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还是强撑着不在意,这次连“哦”也没有了。
只目光飘忽不定地望向窗外。
眨眼间,到了除夕那夜,梁宅上下点着灯笼,放着烟花。
梁月盈坐在窗前,随家人一块守岁。
梁月华穿着一身崭新夹袄,蹦跳着跑进来,瞧见爹娘都在,立即缩了缩脖子。
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开爹娘目光,缓缓踱步到姐姐跟前。
俯在她耳边,低声细语道:“姐,章老板在外面,说要请你出去说两句话。”
梁月盈一阵心跳如鼓,倒是跟梁月华在后台听到的心跳声,频率一致。
她万般挣扎,还是决定终止在江北时的错误。
那一日下学,她去看了章锡成的戏,将宋世山气了个半死。
母亲说得对,如果还没打算和离,就不能拆家。
很快拒绝了:“小妹,辛苦你帮我跟他说一声,我不会再去见他了。我跟他已经结束了,我祝他幸福。”
她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总要吃一堑,长一智。
梁月华没想到姐姐这样绝情,不过想到在江北时,姐夫对自己的那些好,不能当小叛徒,便立即答应了。
出门时,梁母陡然间问起:“怎么了?”
梁月华知晓阖家上下,都挺排斥章锡成的,不敢提他的名字,恐惹爹娘不悦,也不想连累姐姐,便搪塞道:
“没!”
梁母的心思都在一年之终的喜悦中,没理会女儿。
倒是梁父,无差别地操心每一个儿女,当下便将她叫住了:
“上回叫你嫁给那个外交官的儿子,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梁月华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爹爹没反思自己的过错,还一意孤行。
当下便是赌气撂下一句:“我就算给姐夫做妾,也绝不会做那什么外交官儿子的妻子!”
第77章 都没试过,就说不喜欢?
此言一出,闹哄哄的厅堂霎时间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朝着梁月盈打过来。
梁父只觉脸上有点挂不住,当下便是抽出皮鞭,起身要揍这口无遮拦的女儿:
“老子供你读书,让你学习先进知识和文化,是为了让你给人做妾的?”
梁月盈见父亲动了怒,忙起身阻拦:
“爹,小妹还小不懂事,童言无忌啊。”
梁母当初一窝接一窝的生,就是为了给孩子留个伴儿。
老话都说,金山银山不如给孩子留个兄弟姐妹。
如今唯恐姐妹阋墙,好在看二女儿没有太大变化,甚至还护着小妹妹。
免不了一声叹息,这大概就是福兮祸所依罢。女儿与女婿离心,让她忧愁。却也因为夫妻离心,而使得她不会因着占有欲,迁怒小妹妹。
“你就惯着她吧!早不是拿着拨浪鼓的小丫头,还这么行事乖张。”梁父气得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上,只觉四女儿让她颜面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