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想,她真的不该成亲了,徒增烦恼。她觉得自己个二婚的,不会、不该、也不想嫁给一婚的。同样二婚的男人,她又不想要。
不管是他前妻太过分,还是他身上的毛病,只有前妻忍受不了。亦或离过一次婚,就懂得包容和珍惜了。她还是不想。
不光厌恶二婚的男人,而是讨厌婚姻本身。
“阿月,那你真该找我。在我这里,没什么门当户对,二婚女,只能嫁二婚男。有孩子的,就不能找没孩子的。”
他对子嗣,没那么深的执念。
“我的财富不能流传万世,我的基因一般,培养不出科研人员,推动时代进步。我的头脑有限,犯不着生个孩子,继承聪明的才智。所以,我的生命,不靠孩子来延续也罢。”
因为他有那么多徒弟,可以继承京戏的衣钵。这比那个单纯、抽象的孩子,具体得多。
难得他是个开明的人,倒是省了自己许多口舌。
“阿月,晚上我还有堂会要去。若是旁的,就推了,在家好好陪你。只这个不行。”章锡成一脸歉疚地,耐心解释:
“程家帮过我许多,又是章家班才培养出来的人才,我的爱徒第一次登台挑大梁。以后章家班,就指着这些后辈吃饭呢。”
“你去吧,不必管我。”原来他没说假话,沈杏初真的没有特别之处,只是万千徒弟中的一员。
要说优秀,他的得意弟子可太多了。唯一特别之处,大概就是大徒弟吧,长子长女总归多受些偏爱。
是时间上的,因为来的早,所以师父指教的多。倒不是出于私心,感情上,老大总是吃亏,因为大多偏疼老幺。
梁月盈向来善解人意,不是无理取闹的性子。
不觉得女人就得躺在后面嘤嘤嘤,屁用没有,还得拖后腿。
既不能对他的事业有所助力,就不能去做绊脚石。
“正好,我也乏了。没精神头应付你。你乖乖去做事,给我挣口粮回来。”
听她这地主婆的语气,倒是罕见,与一贯的清冷孤傲十分不符,章锡成忍不住笑了。
也许。她那些收起棱角,可爱温婉、张扬跋扈的一面,只给自己看到。
“好。”他曲直抵唇,轻咳了声:
“你安心,家里有护院和婆子,会保护你。不要怕,那些可怕的遭遇,不会再出现了,我向你保证。若是想要换衣服、洗澡,就叫她们服侍。缺什么,尽管跟管家说,叫他出去采买。”
虽给不了她在江北的生活,但不能摆烂,总要竭尽全力。
“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只是我自己的。”她同他玩笑了句,方将他送出门。
其实他不知道,在她眼里,江北的日子不算好,在他身边,才好眠。
“我能跟你一块去么?”
在戏班子打地铺也行,孤枕难眠的日子,还是不放心,怕想起那些噩梦。
“我还可以帮你打杂,不要你工钱。”
许久未见,也想跟他多待一会儿,以解相思。
“阿月,你需要休息。”章锡成劝她止住了步子,身后停着一辆小汽车。
“那我休息好了,去看你好吗?要是你回来晚的话,要是我想你的话。”这些话甚至不需演练,总有万千情义想诉说。
不过,还是被他拒绝了。
本就比她高出一头,现在她身边,由她靠在自己胸口,摸了摸她的小脑瓜,道:
“戏班里人多眼杂,我怕照顾不好你。听话,我会尽快回来。”
她只当他是为自己着想,想着煮了夜宵,给他送过去,给他个惊喜,也尽尽贤妻良母的责来。
只身回去,沐浴浣漱过后,换了柔棉的睡袍睡下,身体还没彻底恢复,依旧有些虚弱。
待到翌日,日上三竿才起床,给自己号脉,调理着身子,方指派小厮出去抓药。
成年人都有照顾好自己的义务,她不可以拖累他。何况,除了照顾自己,她还想一并照顾他。
白天的时候,雨一直未停,黄昏时分,也不见他有回来的踪迹。
彻夜未归,走了一个通宵,今晚还没有回来的迹象,不免有些担心,她心底忽地不安起来。
从前宋世山一连走几夜,不管是在指挥部彻夜开会,跟属下研究北疆局势;还是留宿哪个女人的床榻,她从来没在意过。
哪怕死在外面,是在前线中单,还是在女人的肚皮上,毙于马上风,都与她无关,她也不惦念。
他回来了,犯不上普天同庆,对她就是强迫;他没了,也没必要痛哭流涕,她就有条不紊的安排后事。
日子如流水,就那么过着。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似乎体会到了,从前不懂得寂寞深闺、独守空房,数着时钟嘀嗒嘀嗒走着,是怎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