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月盈一口气堆积在心底，压得她分外难受。
很想指责他，当初为何不找个精通医术的乳娘？放眼江北，在一片文盲中，她就不信，矮子里拔不出一个将军。
还不是他不够用心？
不过做了，总比没做强。自己这个压根没为此事操心的，就没资格指责——做了，但没做好的。
宋世山在帅府停留了两日，直到江南军情催得急，才不得不动身，往指挥部走了一趟。
街上，多得是穿洋裙、洋装的太太、小姐，十分不符合他的审美。
皱眉道：“什么时候这么多奇装异服了？都快移风易俗了。”
林副官坐在副驾驶座上，微微侧头，答话道：
“大帅，西学东渐，西方文化，对于咱们本民族的文化，冲击的厉害。现在大家都崇洋媚外，没人喜欢书法、水墨画、京戏、吹糖人、剪窗花、舞龙舞狮……那些了。”
“不行，还是咱们的旗袍好看。以后江北的民俗要整顿，孩童可以光着屁股跑出来，小姐太太不准露个脖子、手臂就出来了。”宋世山想起自己软糯的女儿，十分怕给带坏了。
“要是我闺女也穿得这么当不当洋不洋的，我准要打她嘴巴！”
“大帅，那做苦力的，夏天还有打赤膊的，还有随地小便的呢，也管？”林副官是没敢对大帅的教育方式，指手画脚。
只奉承道：“大帅教女有方，哪怕以后没了娘亲，大小姐一定会长成名门淑媛。”
宋世山睇了他一眼：“什么没有母亲，哪儿来的乌鸦嘴！”
林副官自觉失言，立即抽了自己一嘴巴，因响亮而显得十分真诚。宋世山倒是没再进一步责怪。
“礼仪是用来约束女人的，再不管，她们要翻了天了。”宋世山想起小妻子的冠姓权，就觉得离谱。
不光是在小家庭中风气不正，甚至动了千百年来传下来的、礼仪风俗，社会根基。
“男人嘛，人有三急，随便在街边就方便了，跟狗差不多，不用约束。”
第267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
林副官此时倒是不知，大帅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了。
正琢磨着如何接话时，已听了新的吩咐：
“对了，得空你去帅府一趟。替我在桂花树下，埋几坦女儿红。待十几年后，我女儿出嫁的时候喝。”
“得嘞！大帅以后真舍得，让这么个宝贝疙瘩嫁人啊？”林副官乐呵呵道。
“属下如今可是听说了，越有赚钱能力的女人，都宣扬什么不婚不育保平安。说宁愿一个人自由自在，也不想伺候丈夫孩子，别人的爹娘。”
自己的妻子打从嫁过来，就一直伺候公公婆婆，根本没管过岳父、岳母。
“难怪大家都说养儿防老，闺女一出嫁，基本上就没用了，成了夫家的人了。”
“一派胡言。若是没个伴儿，以后生病了没人照顾，老了也没人养老。”这也是宋世山厌恶西方文化的原因，把个温柔小意的东方女子，从任劳任怨、无怨无悔，活活洗脑成了自私自利、不愿牺牲了。
“关键很多男人，在赌场里打牌，一玩玩一宿，妻子生病，倒是很少在床前照顾的。也可能是为了升官发财，忙着在外面打拼，顾不上。”林副官回想了一下，的确是妻子服侍自己的时候多，自己别说照顾她了，一年四季见不到人影。
可惜老话是升官发财死老婆，被很多男人奉为圭臬，可见婚姻的不可靠，以及男人的无情。女人若做菟丝花，结果难保不会更糟。
“孩子，就更别提了。现在人的观念是，孩子不该成为养老工具。再者说，孩子出息了，出国当科学家，跟爹娘一辈子见不到两面，怎么养老？没出息呢，倒是窝窝囊囊在爹娘跟前尽孝，就是又辜负了父母望子成龙的心愿。”
其实就算孩子刚好有出息，能留到父母跟前尽孝，孩子对父母的好，也不如父母的十分之一。
有些是主观不努力，有些则是身不由己，被养家糊口和艰难打拼压垮了。
“我媳妇儿常说，成亲以来，最幸福的时刻，就是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刻；带孩子这么些年，最快乐的时光，就是不用带孩子的时光。”
也可能是媳妇儿把孩子养的好，所以就觉得累。任何事想做好，都得付出巨大的努力。
“以前我也不理解，家里有乳娘、老妈子，累着她什么？可是孩子就找她，除了她谁都不跟。她又舍不得孩子，那就谁都不能怪了。”
“哪儿那么多事？女人的全部价值，就是伺候男人和生孩子。从前乡下穷，一家都生十个八个的。反正也不用怎么培养，给口吃的就行。活下来就活，算福大命大，死了也无所谓，反正孩子多，没了就再生。一个有出息了，全家享福。”这世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宋世山不是女人，没经历过生育，光用耳朵听，哪怕被形容的再痛，也想不出那有多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