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言逆耳利于行,顾南惜耷拉着脑袋,左右思索了半刻,才任由眼泪肆意。卧蚕上,包着一颗硕大的泪珠,充盈眼眶,愣是不让它掉下来。
“姐姐,我会记得你的恩情。”
是,她不能做父母的拖累。
若她是孤儿,可以为爱献身。但不能让担心自己的父母,劳心又费力。
“我可以叫宋世山送你出国,适应轮椅后,就在国外定制义肢,趁着他能给你出钱。”梁月盈言尽于此,无需多说。
“是。若他厌弃了我,那我这辈子也赚不到义肢的钱,更别说维护了。”那一瞬间,顾南惜犹如醍醐灌顶。
突然为自己不值。
漫说没得到宋世山的垂怜,就算他对自己爱的死去活来,也不值当拿她一双腿去换。
“姐姐,我不会再去执迷于、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了。”
如果幻肢的痛,还不足以让她清醒。
那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求而不得,也险些将她击垮了。
与其一直向负心人追问“你是否爱我”,纠缠“我怎样,你才会爱我”,不如抓紧手上的利益。
“我不会再拿自己的身体作为筹码,想要跟他破罐子破摔。”
什么人没了还要钱有什么意义,正是因为没有了人,才更要把钱牢牢攥住!
梁月盈没理会她的自我剖析,立在一旁的时灿,已早早的跑过来。
“你不在她身后站着,不帮她推轮椅,她怎么回去?”
时灿回头瞥了一眼,自己方才站过的位置,眼睛亮闪闪道:
“小姐,若是三姨太出国装义肢,我就可以回小姐身边了吧?”
“自然不行。”梁月盈一口否了。
随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
“我有我的打算,你们这些当初陪嫁过来的丫鬟,不能都放在一处。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出去见见世面,难道你想一辈子守着那一亩三分地?”
就像鸡蛋不能放置在同一个篮子里,免得有了磕破,玉石俱焚。
“一辈子守着小姐,也没什么不好。”时灿小小声抗议,碎碎念道:
“小姐何必管她,她跟二姨太不同。二姨太满眼都是自己的利益,三姨太则爱大帅爱到了骨子里。没有爱,宁愿去死。你能救她一时,难保她哪天想不开,又回去当人肉靶子,还会出卖你,把你算计大帅的事,告诉他。”
回头宋世山准回感叹一句:在老婆眼里,自己的小妾都比他重要。
“我不在意三姨太怎样,是不想让你错过这个机会。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通知。祖国沧桑巨变,再过二十年,不知会怎么样。若你将来混的好,别忘了一起到江北的梁家人,拉扯她们一把。”梁月盈不以为意地垂下眼睑,指腹无意间敲打车窗,语气却严肃了几分:
“当然,若你混得不好,我也会叫她们扶持你。”
第157章 自己绿自己
见时灿一脸严肃,立即换了轻松的口吻:
“安心。以后若你出人头地,保不齐哪天我会去投奔你,也要借你的光。”
时灿听着这天方夜谭,只觉小姐是在同自己开玩笑。
满腹心事地回到三姨太轮椅后面,仍旧想着落叶归根,不愿离开故土。
沪上回不去了,总不能连祖国都在梦里。
梁月盈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好在出门的早,没耽误上课。
理论课临时取消了,才进到实验室,宋子美便迎面走了过来,神色凝重道:
“阿月,这里有你的书信。”
“是上回我们治病救人,有得了鼠疫康复的患者,写得感谢信吗?”梁月盈伸手接过,看见上面写着寄信人[羊城]的字样,只觉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是……?”
“章老板似是料到,你被宋世山监视了,出入都不方便。又知我是你在江北惟一的朋友,故而将信寄到了我这里。”宋子美点了下头,印证了她的猜想。
“你别多心,我跟他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我运气好,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梁月盈握着那封信,与她两个人,一并在实验室后排,贴墙而立。
小声交谈道:“我一直是捧章社活跃的几个戏迷,有幸在章老板去北平演出时,砸了不少金银珠宝,去后台探望过他一回,说过两句话。”
梁月盈只觉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呼吸变得很沉,不自觉中,霞飞双腮。
“阿月,我不确定他写了什么,所以拆开看了一下,希望你不要怪我。”宋子美小声道。
梁月盈摇了摇头,迫不及待拆开那封信,甚至不能等到下课。
当然,这封信也根本不可能带回帅府。
“子美,我也很庆幸,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责备?我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