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点时间交单子,又把车停回去。连晚往说好的饭馆走,不大的小镇,地方相距不远,几分钟的路就到。
因为是冬天,进门的地方挂着透明的门帘,把里头的热气和人生挡得严严实实。
连晚挑开门帘进门,一眼就看见了眼熟的人,还有背对着她的,和她说话的女人。
来的客人有一头利落的齐肩短发,身量不高,披着纤尘不染的风衣,把袖子挽到手肘。
她正侧着头和周烟浅说话,连晚走过去,她身上的毛衣是深黑色的,很显眼地沾着砖厂里的白灰,刚一站定,周烟浅就拉着帮她拍了拍:“不冷吗?你外套呢?”
她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对面的人就似乎是习惯性地向她伸手:“你好。”
女人抬着眼,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顿。
连晚不习惯握手,只轻轻地沾一沾对方的指尖:“你好?”
“这是…我之前工作的同事。”周烟浅说。她的嘴角掠过一丝很小的笑容,转过头正好撞上连晚的目光,笑容便不露声色地扩大,连眼角眉梢都生动起来,“这是我的……嗯……你知道的。”
这是周烟浅第一次向别人介绍她俩的关系,连晚按耐着心跳,有些紧张地咬着唇。
她的样子使得周烟浅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嘴角:“我的女朋友。”
对面的人扯了一下嘴角,没说什么,看样子接受度还挺良好,连晚放了一点心,低头去问周烟浅都点了些什么菜。
双方互相介绍后又落座,还挺正式。点的菜很快也上了,热气腾腾的一大锅子炖菜横在桌面中央,码着切成块的土豆萝卜和大块的五花肉。
老板又忙着往上端解腻的凉菜,炸花生米,泡黄瓜拌豆芽,醋溜海带。
这家店菜码很大,盘子深,老板上菜的手指头都浸在里面,看得对面的人直皱眉头,连晚见怪不怪,扯出一张纸擦了擦桌子。
她们三个人还叫了瓶酒,店里除了啤酒只有牛栏山,连晚要开车不方便,剩下两个人喝了半瓶,还有半瓶她结账的时候揣在兜里。
大冬天的也没啥好逛的。更别提周烟浅的同事还是住不惯县里的旅馆,她说她年假没几天,今天晚上的车就回去。
她们散着步,聊了一会天,连晚开车把她送到了县上的火车站。
天黑沉沉的。空气冷得干硬,火车站前都没什么人。她们还在说话,周烟浅穿得很薄,连晚想牵她的手,被反过来握在掌心。
可能是喝了酒,女人的手心暖热,连晚略微放心,去听她和前同事在说些什么。
“你们都好就行,有事就电话找我,不用特地过来。”
“主要是谢谢姐你之前那么照顾我,我也是自己后来带实习生才发现,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带我那样,所以我真的很感激你,想回来看看,谢谢姐你当时对我的帮助。更何况你走了之后,我们大家也都很想你……”
“嗯。没事的。天气冷早点进去候车吧啊。”周烟浅的脸上挂着笑,连晚转头看着她,被轻轻拍了下脑袋,“我们就回去了啊。”
“不……姐,其实……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嗯?你说啊?”周烟浅敛起笑容,正色看她。
对方看看连晚,又看看周烟浅,反复几次,才犹豫着开口:
“我是想说,我这次来看你,就是想劝劝你,姐你还是有机会就回来吧。真的,能走出去就不要回来了,这点我相信你比我更懂的。”
“因为你之前总跟我说,人生的选择比努力重要。”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替父母考虑,大城市教育资源和医疗资源是不可代替的,你不是最喜欢看美术展吗?更何况在外边,接触的人群也不一样,这里只有……”
说到这里,连晚发现她转过目光瞪了自己一眼,莫名其妙,周烟浅也发现了,她把人往自己身后扯了扯,礼貌地笑笑:“我在这里过得挺好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如果真想谢我你自己好好工作好好过就行了。”
“没有。我是真心这么觉得,真心想跟你这么说的。这种地方……”
她话还没说完,女人就挑了下眉,应下了:“好的。我知道了。”
“那……”
“那我们走了奥。拜拜拜拜。”
她的手劲忽然变得好大,连晚差点被扯了个踉跄,走出有一段路,才听见周烟浅响亮地骂了声:“傻x。”
回家的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二手帕萨特驶过空旷的街道,街边的门店紧闭,放眼看去黑乎乎一片。
车里很安静,周烟浅骂了一句之后就一直捧着手机发信息,打字打得飞起,可能是在线上骂人。连晚偷偷侧目看她一眼,抬手拧开了车载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