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晚眨了眨眼睛。
女人的手指贴着她的眉骨,她像是想说些什么,连晚感觉到那紧贴着自己的胸腔在微微收缩,可她没有说,于是那一口吐出来的气就落在耳边,温热,湿润,像正在被亲吻。
——也许并不是错觉,女人的唇舌分明地漫过耳垂,又贴住脖颈。连晚抱着她,看不见她的脸,只能感受到她的靠近。无言的亲密像窗外的雨声,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她们这样安静了好一会。直到连晚翻了个身,现在周烟浅就在她的怀里看着她,她仰着头,风扇吹出的凉风,像水一样从她的眼睑上漫过。
她看得见她眼底摇曳的水光。
屋里很暗,连晚的目光慢慢地落下去,仿佛招摇的风雨在追溯她的源头,雨丝噼里啪啦地打着窗户,女人莹润的嘴唇正懒洋洋地冲她张合。
在夏天,这样的雨在平川镇并不多见,这样的清闲时刻在连晚过去短短二十几年里也寥寥无几,也许是这样的原因让连晚突如其来地对这个小小的房间感到陌生,像是命运把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从人流中筛了出来。
她望着周烟浅在暗色中的脸,移不开眼睛。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周烟浅都快睡着。她忽然听见连晚问:
“我是你的第一个吗?”
这样的时刻,这样漾着水光的你,你也跟别人共享过吗?
连晚问完,就垂着眼睛,牢牢地盯住周烟浅的表情。
周烟浅愣怔的神情很明显。但她很快就收敛起来了,她又像是想说些什么,又没有说。只是慢慢地,慢慢地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这还不够,她还要说:“不是。”
风扇仍然吹着,窗外的风雨声噼里啪啦,叩打着门扉,周烟浅依然躺在她的怀里,她的眼神很平静,甚至还有几分笑意,连晚却看不见她眼底摇曳的水光了,她用力地睁着眼,却不知道自己把力气用在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知不觉地,连晚吸着鼻子,把自己往被子里一埋,不说话了。
她很快被抱住了——连晚感觉到女人臂弯的柔软,周烟浅在哄她,说着那些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的话,从来没有人这样哄过她,可连晚赌气似的闭上眼睛,不愿意去听。
有眼泪滚出来,打湿了枕头,连晚觉得窘迫,又觉得懊恼,可现在的她也不受她自己的控制,周烟浅摸到她湿漉漉的脸,终于有些吃惊了。
她问她为什么哭。连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说话,女人也没了办法,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周烟浅才听见连晚哑着嗓子问:“那你为什么要选我?”
好像哭出来之后就没有那么在意。连晚盼着周烟浅能把刚才哄她的话再说一遍,可周烟浅抱着她,把自己贴进她的怀里。
她听得懂连晚刚才说的话。
——那些人一定都比她强,经历过更好的自己,为什么会选她?
这样的逻辑让周烟浅想笑,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喜欢哪有为什么呢?对她来说,当初强烈地想要靠近连晚的心情,到现在也依然存在。
抱着自己的人已经沮丧得像一条委屈的大狗,周烟浅摸摸她的脸,湿湿的,全是眼泪。
她忽然又想到:这可能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这样哭。
周烟浅这样想着,感觉到自己心潮因为这个念头的起伏,让她得以贴近连晚的耳朵,感受到这具身体的主人,因为自己的靠近而反应。
她坦诚道:“感情上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你的不成熟也好,笨拙也好,对我来说都是很好的东西,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烟浅说着,用手捧住连晚湿漉漉的脸,这张脸挺拔,漂亮,却又青涩,明明很委屈,却连抽噎都放得很轻,像是害怕犯错。
这份笨拙的忍耐,比她见过的所有为人称道的成熟都要珍贵。
女人因为这个发现顿了顿,忍耐住起伏的心潮,却还是忍不住微微气喘,凑到连晚耳边说:“别哭了,我就是要选你,我还要……”
她暧昧地压低了语气:“让你…我。”
周烟浅捧着她的脸,低下头来吻她,像是要吞掉她的所有质疑。连晚想要回应,却被她抵住了唇舌。她张着嘴,几乎要喘不过气,可风扇的凉风依然徐徐地吹,窗外的风雨声仿佛不会停歇,小小的房间,像座孤零零的小岛。
贴紧的身.体,比语言更容易读懂。轮到连晚描绘周烟浅的神情,她读懂她,她喜欢她,她爱她,她没有说谎,连晚感觉得到她的颤抖和喜悦。周烟浅紧紧抱着她,她渴望她。连晚蹭着她的脸,现在是她去感受她的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