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执意反抗,她没有任何办法。
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听皇姐亲口告诉自己,这些话都是假的,都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发生。
哪怕告诉他,她是被逼无奈,也行。
每一个逼她做这种事情的人,都不可能活下去。
他无论如何也会将他们彻底铲除,无人能逃得掉。
“不然呢?”
陆嘉念隐约感受到身后有些不同,似乎他的呼吸愈发急促压抑,声音也藏着几分不愿显露的失落。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狠心道:
“你以为你是谁?日后若让人知道,大梁嫡亲公主同罪臣之子日夜相对,又该如何应付?
漱玉宫的这些日子,我待你不薄,就算你做了再多,如今也还清了。“
说罢,空气中一片寂静,只有冷风呼啸而过。
陆嘉念如释重负地阖上双眸顺气,忽然听到身后笑声愈发荒唐凉薄。
她心有不安,控制好脸上的表情后转身,眸光骤然一缩。
陆景幽眉眼弯弯,泛红的眼尾尽是笑意,黑沉沉的眸中闪烁光亮,却比黯淡无光时更为绝望疯狂。
他笑得昳丽惊艳,上扬的唇角辨不清是悲是喜,刺耳苍凉的笑声在风中飘散不去。
他与她四目相对,在她眼前拔开了白瓷瓶的塞子。
原来皇姐从始至终都是这样想他的......
他还以为,皇姐与别人不同呢。
因为是皇姐把他带回一个像家的地方,皇姐心软地让他留在寝殿,皇姐让他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眼前,告诉他们,他可以永远跟在她身边......
除了皇姐,再无人如此。
他当时还想,他的命那么硬,怎会真切长久地拥有这些?
看来他想的没错,这些都是假的。
原来皇姐还是把他当做泥沼中的污点,一时宽仁没有拂去,如今玩够了看腻了,随手就能永远消除。
他与皇姐,就像污泥与神袛,能让他短暂地靠近清辉,就是莫大的恩赐。
真是可笑......
他分明早就知道,分明现在就可以不顾一切地拉住皇姐,让她也和自己一样肮脏不堪。
如此,谁也无法放过谁,他们才最是般配。
就算皇姐会恨他,那又如何呢?皇姐这辈子都是他的,也只能有他了。
他会在夺位后,把曾经关过阿娘的金銮殿,赐给皇姐住。
他会像龙椅上的男人对阿娘那样对皇姐。
让皇姐听话地哭,乖巧地笑,床榻温暖,夜夜笙歌,
然而真的到了此种地步,他忽然发觉并不欢愉,疲惫和倦怠翻涌而来。
兴许是就算如此,皇姐也不能回到从前;兴许是这些年活得太累,如同行尸走肉的人偶,只有皇姐柔柔望着他时,才会真切地感受到岁月静好。
其实......能让皇姐亲手杀了他,未尝不是一件无比美妙的事情。
前路凶险,不知何时就会身首异处,皇姐也会形同陌路。
只要死在皇姐手里,她此生都不会忘记他了,或许往后余生,还会有一丝愧疚。
陆景幽心悦地阖上双眸,唇角的笑意热烈如火。
他想象着皇姐心里永生不能摆脱他的模样,想象着以后都不用费心筹谋算计的模样,想象着皇姐会抱着他,在冰雪中颤抖的模样......
他心满意足地笑出了声,道:
“皇姐百年后,定是要与驸马同棺而葬吧?”
未等陆嘉念回答,他就”啧“了一声,兀自说道:
“夫妻合葬棺太小了,应当腾不出我的位置。
那就请皇姐将我火化,把骨灰放在合葬棺中,记得靠皇姐近一点......“
方才陆嘉念随性听着,只当他又在胡言乱语,直到听到后面,脑海中“嗡”的一声。
他说的合葬棺,该不会是梦境中的合葬棺吧?
前世今生,难道他最后一刻的念头,真的会有所相似吗?
还说什么火化......不就是挫骨扬灰吗?
燕北侯就是被父皇挫骨扬灰的,陆景幽怎会容忍她再这么对他?
陆嘉念心口发紧,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强忍着轻声道:
“这是什么缘故?你不恨我?“
闻言,陆景幽笑得愈发浓烈,甚至染上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柔向往,声音低沉道:
“皇姐,我听说与心中所想之人同棺而葬,来世就会重逢。
生生世世,皇姐允我常伴身侧,我只会荣幸。“
陆嘉念听得发蒙,前世今生的一幕幕混杂在一起,梦境中的合葬棺再次浮现眼前。
所以......他前世亦是这般想的?
她以为,前世陆景幽从未在乎过她,不过是个暖榻的玩物罢了,死后还不肯放手继续折腾。
甚至连她都不信前世今生,可陆景幽竟会有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