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罗尔,她是不死鸟部第一位掌握实权的女祭司,被称为“火之荆棘鸟”。
其三十二岁便登上“圣者”之位,之后在漫长的三十年里为部族呕心沥血,为所有人开拓权益,同时探索了多条变革道路。
其中,包括发展农业,也包括军事布防。而最让人难以忽略的,是她推动了不计其数的保障不死鸟部弱势群体权益的法案通过。
她功德无量,且从不好大喜功,稳获民心。在她的领导下,不死鸟部民风质朴,却也能抵御其他部族的侵扰。
但在新月历342年,卡古坦家族为首的圣渊大族们联合造|反了。
他们发动暴|动,一齐把多罗尔拉下了马。由于其中与秃鹫融合血脉的卡古坦大族首领因幸运的遭遇冲上了圣兽的境界(即南境宗师,大陆顶尖),多罗尔在战斗中失败,被囚禁在了圣渊之底。
……直到现在。
至于他们为什么造反?诺拉还记得自己当时询问了旁人。“为什么?”
“那就好笑了。”回答她的人虽然这么说,脸上和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寒霜,“他们指认多罗尔这位女性祭司在位时公然做了许多违抗圣主定下的‘天然秩序’的事,比如,她曾试图推动女性自主避孕权。”
“他们说,‘那触犯了大忌’。”
诺拉难以置信地张唇。
……因为,这早在南境的一百年前就实现了。
在她的文化中,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发生在不死鸟部的事真是难以想象。
蛮族。当诺拉看到床边的兰顿,把这个评价收回了脑中。
而兰顿坐在床上,脸如同灰蒙蒙的夜幕,已看不到任何的光芒。
直到诺拉靠近了他。
“……你知道她。”兰顿似乎下意识想拿起诺拉放在床头的药,但他的手触上,却又开始不住地颤抖。他根本没拿起来。
“带了你回来,我当然要了解。”
诺拉紧抿嘴唇,本抬手想帮他后,但看他脸色,又收回了。
她低声道:“你这三年一直在费舍尔教授那里找你老师的下落,我也一直知道。”
兰顿再次沉默了。
他无声地埋头,五指张张合合。
直到他抬眸,对上了诺拉的眼睛。但这一刻,诺拉看出他似乎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只茫然地看着她。
他的眼中有悲哀,同时溢满了迷茫。他像是迷路了。
而诺拉也失去过至亲,她知道这种感受。因为失去亲近的长辈,就像失去了引路人。
但下一秒,兰顿的眼中又盛起了尖锐却缥缈的仇恨。
诺拉没走。因为她知道这不是对她的。又过了一秒,她却又意识到更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兰顿的目光恍若化作了仇恨的尖刀,但那尖刀的锋利处对着的却似乎是他自己。
“兰顿……”诺拉张口。
“你知道吗?”
兰顿突然轻声说,“芙蕾雅——她是我的教母,我的老师,养育我长大,是我见过最开明和善良、正直的人。”
“但有趣的是什么?”
“这两年来,她在不死鸟部受苦,我却在南境苟且偷生。”
他本如木头一样地念着话,但这里,话语被仇恨顷刻卷盖,“自己本该早点回去……”
兰顿眼中的仇恨亦加剧了,但旋即又一次化作了茫然,把他的声音吞没了。
诺拉却知道为什么吞没。
因为没用。
他回去,根本没用。
不死鸟部,就像深渊的柯塔林已被暴君都哈控制一样,在那场暴动后就彻底落入了可怕的秃鹫之口。
卡古坦,这个大族反对革新,把一切恢复到他们最乐见其成、最有利益的旧框架。
而他们的势力极为强盛。
兰顿回不死鸟部,无异以卵击石。
据诺拉听说的消息,在兰顿出逃后,卡古坦已亲自布下了针对他一人的禁令结界。除非卡古坦死,兰顿从三年前起只要踏入故土一步,便会触发结界感应,之后面对的将是针对他的凶残围剿。
所以……和她结契,似乎也不是兰顿留在南境的唯一理由。
诺拉望向兰顿。他已经在刚才的宣泄后再度陷入了沉寂。
诺拉观察他的脸色,低声说:“你现在不会想回去吧?”
兰顿捏住拳头,手指失去血意,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影子中的他模糊了起来。兰顿埋头,哑声说:
“……回不去了。”
诺拉再度凝眉,她又一次理解了兰顿的话。
他作为圣子,便和老师多罗尔女祭司一齐进入了棋局。而多罗尔便是他那方的“后”,是全局的核心。她活着,便留着兰顿这方最大也是最后的希望。
但现在,多罗尔被残忍处决的消息传来,直接断了包括兰顿等试图复辟者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