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渴……
黎凝唤冬雪进来,见到那个模糊的人影,哑声道:“我要喝水……”
那人影走到桌案旁,用火折子点燃桌上的烛火,火光立刻照亮屋内一切,黎凝这才看清来人不是冬雪,而是裴濯。
裴濯拿铜壶倒了杯水,几步走到床榻边,弯腰将水递给她。
黎凝担心水洒到被褥上,用双手去拿,小口小口地喝。
待她喝完了,裴濯接过空水杯,还站在原地。
“怎么了?”水润过喉好受很多,黎凝见裴濯还看着自己,不明所以地问道。
黎凝刚睡醒的脸泛着粉,整个人看上去极乖巧温顺,她平日里那些倨傲的锋芒,每次在刚睡醒时候都还来不及展露,只会流露出如此刻娇柔天真的姿态。
裴濯下意识便道:“郡主这么爱睡觉,难怪——”
话说到一半又打住,似是有所顾虑,不肯再说。
黎凝原本听到前半句心一下子提起来,担心裴濯说出她不想听到的某个答案。
“难怪什么?”黎凝忍不住追问。
说话只说一半,吊足了人胃口。
看着她已经变警惕的脸,裴濯笑了笑:“难怪这么晚起,晚膳已备好,再不吃就要凉了。”
他这话衔接得突兀,方才明显就不是想说这件事。
许是真的担心菜凉,又或是不想黎凝继续追问,裴濯去把杯盏放好,而后便走出门去,不过多时便进来冬雪。
冬雪走过来,黎凝才下床榻,她蹙起眉心,看着冬雪问道:“关于……关于那个,除了我娘与你,当真没有其他人知晓?”
黎凝神神秘秘遮遮掩掩,饶是冰雪聪明的冬雪也难得怔愣片刻,缓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黎凝指的是什么。
“郡主放心。”冬雪自觉降低声量,“这事儿,现在还记得的只有您与长公主、还有奴婢三人知晓,旁人该是不知情的。”
黎凝这才松了口气。
她幼时也像现在这般爱睡懒觉,有过之而无不及,当时她的闺名便由此而来。
在黎凝看来,那与其说是闺名,倒不如说是别号,是以在她知道那个闺名是什么意思之后,她央着长公主不要再那么叫她,又哭又闹,长公主只好顺着她意。
这事儿已经过去许久,知道内情的人应不多才是,可方才裴濯的话,让黎凝险些以为他也知道。
但她与裴濯认识时候她都已六岁,当时长公主早就不那么叫她,其他人更是不会,裴濯没道理会知晓。
兴许他确实不知晓,只是方才想调侃她爱睡懒觉这事儿,又恐失言让她与他起争执耽误用膳的时辰,故而那么说。
黎凝也只能这么宽慰自己,抓紧收拾好便去用膳。
用膳时候,黎凝瞧瞧打量裴濯,见他面色如常,方才之事确实像随口一说,她便真的宽下心。
才吃没两口,她又偷偷往裴濯那边看去。
要怎么与他解释谢子绯的事呢……
“郡主怎的频频看我。”裴濯抬眼看过来,“莫不是我比饭菜可口,让郡主惦记上了?”
黎凝:“……”
这么多人呢,他好生不要脸!
黎凝瞪他一眼,用筷子拨了拨饭,吃进一大口,以此证明她没觉得这些饭菜不可口,更没有惦记裴濯。
果然,若是真要解释,还是等晚间要睡下前、只有二人在的时候更好。
但直到二人均沐浴熟悉完毕,都躺床榻要睡了,黎凝还是不知如何开口。
心里装着事儿,黎凝入睡便没有那么快,冥思苦想之际,就听裴濯道:“郡主有心事?”
往常这个时辰她都已睡熟。
黎凝睁开眼,稍稍往旁边看去,只见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借此机会,黎凝一鼓作气:“我前日…前日,当时是在与谢子绯聊天。”
她不点名何事,但二人心知肚明是她去见张婉娴那日。
“谢子绯?”裴濯疑惑道,“郡主与他关系很好?”
他的语气平静如水,然放在身侧的手已紧紧握成拳。
“不甚相熟。”黎凝立刻否认,再把她那次被二皇子诓去见谢子绯的事简述下,并非她自己有意想结识谢子绯。
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借此机会全部说开,黎凝支支吾吾地把那日在云福寺见到谢子绯的事说与他听。
“并非我自作多情,只是那时候我娘一直想找人给我相看,谢子绯又表现得那般……”黎凝声音小了下去,“再说你又整日将我要弃你不顾的话挂在嘴边,我若是与你说了,你恐又要胡猜乱想……”
裴濯心念一动,手上的力骤然卸去。
“如此说来,郡主不与我说,是为了我……担心我猜忌,疑心你要抛弃我?”
“你少自作多情。”黎凝可以是出于这个目的,但她不会承认,“还不是担心你又给本郡主扣一项抛夫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