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洞内。
火光映出的影子不由的颤了下。
已经是黄昏了,红黄两色高高盘踞于天际,云朵垂落在空中,软棉又强势的盖在余晖之上。
地面上的松柏叶子颤了颤。
李巍忽然又食指抵住唇边,他的嗓音压得很低,似是害怕吵醒什么人。
他说,
“我知道了。”
松柏叶上垂落的影子微动,片刻便消失在原地。
李巍再次回到山洞时,元芷仍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小骗子。
李巍垂眸看她半响,才蹲到火边。
他捏住一根木柴将火往旁边扒拉了几下,火又燃烧了起来。
火光映在他的眸中,却黯淡无光。
“世子爷,您在做什么?”
耳边响起道女声,李巍扭过头,就看见元芷睁开双眼,眸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轻声询问。
根本就没睡的小骗子。
她话音还没落,李巍却头一次的截断她的话:
“你叫我什么?”
元芷一愣,忽而,柔顺的笑意从她的唇边绽放:“先前直呼世子爷的名字,是妾的不对。妾当时过于心急,以至于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
她这次的话仍是没说完,眼前突然出现包油纸。油纸被轻轻掀开一角,露出裹着糖霜的山楂。
元芷不爱吃酸,也不爱吃甜,倒是喜欢吃酸甜口——这是李巍注意了好久,才发现的饮食习惯。
元芷的话音猛然顿住。
你看呀,这是你最喜欢吃的。
所以啊,他没有在骗你哦。
坠崖不是他设计的,但现在不能出去也是无奈之举。
元芷将视线移到李巍的面上,她轻声试探开口:“世子爷认为妾应该唤世子爷什么?”
夫君?
他们又不是真的。
李巍偏头看她,刚才的沉默和戾气似乎被完全掩去。
李巍又向来爱干净,本来有些松垮的乌发又被他用发带高高扎起,眉眼笑意温暖:
“元姑娘与子言有过命的交情了。子言认为元姑娘再叫世子爷,有些不妥。”
“所以,元姑娘以后能直接叫子言的字吗?”
元芷点了点头,她迟疑道:“子言。”
李巍的酒窝从面上溢了出来,高马尾自然也弧度极小的晃荡了下,他的笑意如同裹了蜜糖般:
“那以后我能叫元姑娘阿芷吗?”
他的手不仅轻握了下,眸间带了点紧张:“可以吗?阿芷。”
元芷迟疑的点了点头。
她说,
“可以。”
李巍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他自然的用小指勾了勾元芷的指节,得意笑道:
“阿芷,阿芷,阿芷。”
夜间的风本就寒凉,更何况是在山间,初起的风透过不太严密的岩石细碎的飘了进来。
元芷身后垫着大氅,因此并不觉得寒凉,她抬眸看向守在洞口不远处的李巍。
可能是因为李巍身上的袍子被簪子割开的缘故,是以,他的衣袍松松垮垮的搭在肩上,露出月白色素面直裰。
元芷捏着大氅的手顿了下,眼睛却直视着李巍的后背。
风声打在树梢上的“哗啦”声响了起来,李巍发出一声极轻的呵笑,讽意十足。
“来得还挺快。”
元芷的手蓦然停住了。
寒光撕破空气,倒映出片松柏叶,直冲李巍的喉间。
李巍弯身躲开,一把抢过来人的长剑,手起刀落,鲜血流了一地。
外面的风声更大,“哗啦”得树叶声落了一地,伴随着刀刺入血肉的声音。
长剑的锋鸣声倒是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锋利的剑面映出李巍的面容,他看了片刻,用帕子将额间的鲜血擦掉。
忽而,他扭头看向元芷,笑容轻快:
“阿芷,我带你出去,可好?”
鲜血流进洞内,刺鼻的铁锈味充斥着元芷的口鼻。她尽量不注意到李巍的脚面和长剑上的鲜血,轻声开口:
“子言。”
“嗯?”
李巍似有疑惑,他的手却握紧长剑。
当审判来临的时候,他仅有抓住罪恶但唯一拥有的优势,才不至于在她的目光中瑟瑟发抖。
元芷将大氅细心的拿在手里,蹁跹的越过地面的鲜血,转眼便到李巍身边。
她从袖间拿出帕子,踮起脚来,声音放得很轻:
“你面上有血,我给你擦擦。”
元芷其实还没说话时,李巍便自觉的俯下身看她。是以,元芷的双脚又稳稳落回地面,她垂下眼帘,很细心的将血擦掉。
这是李巍的酒窝位置,他似乎想对她笑,唇角弯着,酒窝溢了出来,鲜血很自然的滑落窝内。
元芷捏着帕子的手一停,她无奈的抬眸看他:“先别笑。”
他的唇角略微向下,耸拉着脑袋,手却不自觉的再次捏紧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