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任声音冷淡:“免了,起来吧。”
青鱼赶忙将红盖头盖在元芷头上。
元芷这才起身站在旁边,低眸一言不发。
大厅一片喜色,气氛却凝滞得如同冰封。
哪有父女一副不熟模样的啊,丫鬟婆子们也不敢说话,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原地。
李巍早就到了。
但南朝成婚时有条规矩——男子去接女子时,需说上几句诗才能进门。
昨夜福来已经托人写好了小抄,并递给了李巍。奈何李巍是个不成器的,左右四组诗,憋到第三组时,就已经完全想不出第四组诗是什么了。
福来在旁边憋红了脸,恨不得替世子说出来。
卡顿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守在第四道关卡的丫鬟听命放水后,小世子这才得以进了大厅。
小世子倒没有什么难堪的心思,他笑着进了大厅,率先看见的便是垂眸立在一旁的新娘子。
新娘子盖着红盖头看不清样貌,气质扶风弱柳的,看起来就是个柔弱的。
李巍上前双手持热茶敬给元清任:“岳父,小婿给您敬茶了。”
元清任接过茶,声音浅淡:“永结同心。”
礼部尚书府这一代没有男子,只能由夫君背着走出门。
李巍上前虚握住元芷的手:“我来晚了。”
“辛苦你了。”
李巍弯着脊背,将她的双手搭于自己的肩上时,连忙转过身背对着元芷。他顺势抱着元芷的膝弯将元芷整个人背在脊背上。
柔软触到李巍身上的时候,他的脊背一僵,眸色复杂,却又若无其事的背起身上的女郎,大步往前走去。
女郎既然嫁给了他,那他理应承担女郎的一生。
礼部尚书府的门前已经围满了不少人,丫鬟笑意盈盈的将喜糖分发出去。
李巍掀开喜轿的帘子,将元芷放了进去,小声说道:
“轿内有些点心,如果你饿了,可以吃些的。”
元芷的眼睫颤了颤。
喜轿的帘子又重新被盖住了。
福来高声喊道:“起轿。”
轿子很软,像是铺了好些锦缎。
元芷难得守礼的盖着红盖头,一言不发。
喜轿刚停的时候,轿帘被人掀开。
人仰马翻的声音响起,元芷听见有人急忙小声说道:“世子爷,这不符合规矩啊。”
南朝结婚时的另一条规矩——男子理应用喜秤敲轿三下,请女郎下轿。这既是告知更是警醒。女郎下轿后,理应被丫鬟扶住,送入房内。
然而,事实却是,清朗的少年音砸响在她的耳边:“元姑娘,请执吾手,我带你回房。”
手腕处被人虚抚住,她听见有声音坚持道:“世子爷,于礼不合啊。”
“福来,你去招待客人。我成亲,我就是礼。下次你成亲,你再去守礼。”
嘈杂的声音褪去,逐渐转入安静。
少年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抬脚,别害怕,有我在。”
湛蓝的天色被几缕黄光遮住,呈现出微妙的暗紫色。
青鱼又看了几眼天色,问旁边的小厮道:“已经快到黄昏了。烦请你家世子爷过来,晨迎昏行,理应拜堂了。”
小厮挠了挠头,为难道:“青鱼姑娘,刚才已经请过世子爷了。”
小厮话音刚落,清朗的声音带着醉意响起:“我知道了,不过,我家里的长辈都已经不在了。因此,就省去了拜堂这一礼节。”
青鱼不敢再说话,俯身行礼道:“奴婢请世子爷安。”
“你们都散了吧。”
三三两两的请安声散去后,叩叩的敲门声才传入元芷的耳中。
“我能进来吗?”
元芷有些讶异,声音轻柔道:“世子爷请进。”
许是眼睛看不见,听力却越发敏感起来。门被人打开又合住的声音刚落下,紧接着,深浅不一的脚步声在房内响起。
脚步声停住了,像是关闭听觉,开启了嗅觉——元芷这才闻到浓郁的酒味。
占据视线的红蓦然间消失了,明灭的烛光映在元芷的眸间。
李巍将喜秤搁在桌子上,随便捞起凳子坐在元芷的对面,一双清亮的瞳孔不眨眼的盯着元芷的眼睛:“你没吃饭吗?”
他说话时,浓郁的酒气混着雪松的味道瞬间萦绕在元芷的周围。元芷错开李巍的双眸,低眉顺眼道:“于礼不合。”
李巍看向她白净的面皮,又移向她脖颈上的红痣,手顿了下,仍疑惑问道:“你不饿吗?我叫厨房再给你做点吧。”
李巍说着的同时,将桌面的糕点拿了过来递到元芷的手里:“吃吧。府内不讲这些规矩的。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不饿吗?”
他唇边的酒窝溢了出来,眸子清亮,笑意纯善,自揭老底道:“我有时候一日要吃好几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