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落步于她的面前,秋老先生掀开车帘,看着自己的这个小徒弟,又看着暗夜里的王府,轻叹口气:
“阿芷,上车吧。”
沅芷如同木偶一样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得很快,偶有夜风透过窗棂吹了过来,沅芷只感觉浑身发冷,她的指节收紧,脑子里却空茫一片。
秋老先生轻声问她:“你想去哪里?”
她想去哪里?她也不知道。
沅芷茫然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他抬手轻轻的摸了摸沅芷的脑袋,动作轻柔,嗓音也轻,很温和道:“想哭就哭吧。”
这话像是一个筏子,打开沅芷的开关。
她坐在马车上,看着陌生的街道,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哭得时候,是没有声音的,只是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袍,眼泪顺着她的瞳孔径直的掉落下去。
她的嗓音很轻,若不仔细听,必定以为她没说话:“师傅,我喜欢他。”
秋老先生笑了下,很温和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他也喜欢你。”
眼泪顺着她的面颊砸到她的衣袍上,沅芷摇了摇头:“他不喜欢我。”
秋老先生细心的擦过她的眼泪,看着她的瞳孔,温和的重复道:“他喜欢你。”
半响,沅芷摇了摇头,忽而又点了点头,嗓音发轻:“他喜欢我,为什么要让我离开?”
秋老先生轻声道:“因为他有要紧的事情要做。而你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不放心你。”
沅芷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摇了摇头:“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相互喜欢,应该一起面对的。”
秋老先生看着她。
她很聪明,是他收过最聪明的学生,却又一直被不平等的对待,是以,旁人对她一点点好,就能被她像是握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握在手里。
更遑论是,未眠如此对她。
秋老先生拍了拍她的脑袋,对她温和笑道:“不急,人生路还很长,你总能找到比跟在未眠身边更有价值的事情。”
沅芷睁着双眼望着他,眼泪顺着她的面颊,直往下掉。
此时的她并不明白。
后来,她见证了大川大河,又群聚讲道,又与友人结伴同行。
才恍然明白秋老先生此时的意思。
她的人生,是要以自己为主,而不是一味的依赖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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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内侍如约而至来到晏清王府。
他拿着拂尘,声音尖锐:“听说世子受了重伤,陛下特定派太医抓制的补药。咱家守了半个时辰,这药才堪堪熬好。”
“世子可千万不要辜负陛下的好心。”
宫蛾垂首而立,仪态端庄的端起托盘。
内侍话音落地,忽听对面的世子咳嗽起来。他面色发白,唇色也白,看上去就像是大病初愈。
身上披了件玄黑大氅,身子也看着单薄,并不像是什么练武之人。
“有劳陛下关心,子言刚喝完汤药。害怕两者起了冲突。是以,子言响午再食。”
“世子所言差矣。这乃补药,与其他药物并无相冲的地方。”
内侍直勾勾的盯着未眠,似是一定要他喝下。
未眠顿了下,抬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感谢陛下挂念。”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面上毫无异样。
内侍又开始与未眠攀谈起来。
说些无用的话。
半个时辰后,车轿停于院前。
内侍站起身来,宫蛾将碗碟端走:“请世子回京。”
禁卫军围着整个院子,他们的声音尖锐刺耳:“请世子回京。”
若是无内功之人,这碗药只是补药。
但对于有内力之人,这碗药便变成了毒药。它盘踞在人的体内,一点点的蚕食掉体内的内劲。
史书载曰:成化十四年,帝六子晏清遭敌军暗算,战死沙场。帝感念其子幼稚,遂接于上京。是年,其妻念亡夫,遂自缢。
同年,北蛮与南朝结秦晋之好,定下百年盟约。
第19章 上京
◎真假千金◎
春分雨脚落声微,柳岸斜风带客归。
时值三月,醉客来的炭火仍是烧得正旺。醉客来是京城规模最大的一家茶楼,掌柜又向来是一副笑脸,亲亲热热的,服务又好。是以,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也都常来光顾。
说书人醒木一拍,惊醒了一大片贵人的瞌睡。其中就那位天天混迹茶楼酒肆的小世子尤甚,小世子李巍今日穿了件象牙白山水藤纹云袖袍,身上又披了件佛头青素面杭绸鹤氅,手上还抱着个暖炉。
小世子长得极为俊俏,眉目含笑,多一分秾丽少一分寡淡,一双桃花眼似乎看谁都带了几分多余的情意。
他好看的桃花眼此时眯缝成一条缝,被醒木的响声惊醒,立马坐直了身体,应激反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