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再让周禹下次一定了。
接近晚高峰,路上堵得狠。
他们被堵在一个红绿灯前,周禹暴躁地狂按喇叭。
程洛看向车窗外,蓦得发现远处一处高档公寓的大门。
他顿了顿,忽然说:“我在这下车。”
夜幕慢慢降临。
情人节,路上不少抱着花的人,上公寓电梯时,程洛就碰上了两个。
电梯停下,他迈步走出去。
脚下的地毯已经换了颜色,也更加柔软了些。
墙上的壁灯还是旧的,细看上去,有一两盏已然有些生锈了。
程洛双手插在口袋里,渐渐往那扇公寓门走的时候莫名有些胆怯。
两年前的记忆涌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雨的深夜。
来到房门前,密码锁静静地挡住去路。
不用多思考,他在一瞬间就想起了那串密码。
但是想起来不用花时间,输入却花了许久。
密码正确,门开了。
程洛没有立即推门进去,旁边的房门忽然开了,走出了一对小情侣,说说笑笑地从他身后走过。
程洛鬼使神差地多看了一眼,发现这对情侣里的其中一个他认识,两年前就住在这里。
但是另一个他却不认识了,跟两年前看到的不是同一个人。
小情侣的声音消失在了电梯间。
程洛低下头,忽然觉得简直恍如隔世。
两年了,都足够邻居换一个新的恋人。
然而自己兜兜转转,居然又回到了这里。
房门被慢慢推开,开关按下,公寓里的灯一一亮起。
入眼的是客厅和餐厅的陈设,只看了一眼程洛就知道,还是当初的样子,没有变过。
干净整洁,显然一直有人在打扫。
他打开鞋柜,发现自己从前穿的拖鞋居然也还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安放在那里。
他换上鞋,走进客厅,看见花架上的绿萝枝条已经很长了,这还是他当时买来想吸空气里的甲醛的。
当然现在他比那时懂得多了,裴予买下的公寓以及所用的装修,质量都是上乘的,基本都不会有多少任何有害物质的残留。
程洛看到沙发前的地毯,米白色的,毛茸茸的,上面画着一只猫咪图案。
他脱了鞋踩上去,然后低身坐下。
这一瞬间,他几乎能想起,两年前他跟裴予荒唐一夜之后他落荒而逃,然后躲到这里,蜷缩在这块地毯上,不抱希望却又保持希冀地等待裴予发来消息或打来电话时的心情。
那心情就像那天的天气一样,阴翳,潮湿,就像陷在深深的沼泽里,怎么也挣脱不开。
直到最后,他放下了手机,离开了这幢公寓,就再也没回来过。
除了梦里。
在梦里,他回来过,回来后就看到了已经残破不堪的房间,甚至处处都结着蜘蛛网。
自己买回来的所有东西都被摔在了地上,破碎成粉末。
他已经记不得多少次从这样的梦里泪眼模糊地醒来,只知道每一次动过一丁点想偷偷回来看一眼的念头时,这个梦就会准时缠上他。
就像一个警告似的。
程洛慢慢地盘起两条腿,动作很慢,莫名地觉得周身僵硬又麻木得很,手臂撑在腿上,支着下颌发呆。
他不得不承认,在此时他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这个错过让所有事情的走向变得荒谬。
如果这两年他有一次不顾那个梦的“阻拦”,鼓起勇气再来这里一次,就会发现密码没改,房间陈设没变,自己置办的花和摆件也没被扔,而且还有人一直在维护打扫。
如果来过一次,他或许就会意识到,裴予不再联系他并非意味着沉默式分手,而是有不能说的苦衷。
如果他意识到,或许就不会再等到如今。
程洛拿起手机,给裴予发去了定位。
他从地毯上站起来,再去了卧室,四处看了看,就像捡拾回忆一样,一处一处地查看。
摸一摸被褥,整一整枕头,再打开衣柜,打开抽屉……
程洛动作一顿,目光落在了抽屉里。
这抽屉里原本是空荡的,自己并没有放什么东西进去,此时却满满当当,是一本厚厚的相册。
他伸手将这本沉甸甸的相册拿起来,坐在床边,翻开第一页。
是自己的照片。
程洛再往下翻,发现还是自己的照片,一页一页,竟然都是自己的照片。
什么时候拍的??
程洛一头雾水,里面的照片都不是摆拍照,他自己也确信从来没有让裴予给自己拍过照,那……
忽然他的手指一顿,注意到了中间一页的照片。
那是一张夜里马路上的照片,照片上的自己远远地在马路那边,正拿起手机偷摸地拍照,闪光灯还被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