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好抱着手机溜进厕所，用尽量大又不是那么吵的声音问：“这样能听见吗？”
“哦哦，比刚才强，你说吧，什么事。”
“我吧……嗯……我……”
“什么？是我信号不好吗？你再说一遍？”
杭逸舟眼一闭、心一横，攒足力气对着麦克风吼了一句：
“我怀孕了！”
对面一片安静，只剩“希拉希拉”风扯帐篷的声音。
“喂？妈，你刚才听见了吗？我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啊……我……我听见了……”季老师明显被这个消息炸得不轻，“那……你怎么打算的呢？”
“你觉得……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结婚，但把它生下来……”
这次，对面沉默地更久了。
“这事有点大，你让我缓缓……”季老师搓了把脸，“十分钟，十分钟以后给你回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杭逸舟想象着她妈坐在大西北妖风中独自凌乱的场面，莫名想笑。
根据魏医生的经验，缓缓，就是有戏。
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其实也不算平坦了，仔细瞧瞧，确实能看出有个肚腩的雏形。
“喂，你好像把你外婆吓得不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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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老师缓得很快，杭逸舟还没出医院就收到了回电。
“我刚刚去查了一下卡里的钱，觉得这事儿好像也没特别大。你愿意生就生吧。”
看，她就知道。
“可你一个人在南城也不叫个事儿啊？要是你不愿意回来，我请假去照顾你吧？正好这个项目也快结束了。”
“不着急，反正离生还早呢。等你项目结束了咱们再商量，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
耳边传来亲妈的怨念：“挺好什么挺好，饭都不会做。”
杭逸舟立刻反击：“你会？”
怨念平息，亲妈叹气：“孩子他爹知道这事吗？”
“他……不知道。”
“听你这意思，也不打算告诉人家了？”
“我们……上周已经分手了。”
亲妈再度叹气：“杭逸舟啊，你是真行。”
也许是季老师的念叨显了灵，中午从医院回家，她在家门口，看到了一个按理最不应该出现、又仿佛最应该出现的身影。
长手长脚的邓熙明蜷成一团，后背顶在大门上，姿势几乎跟上次一模一样，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头：
“你回来了。”
她一个手抖，超市袋子没拿稳，苹果骨碌碌散了满地。
***章末小剧场***
邓熙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师弟拿这些照片。
手机里有关杭逸舟的一切，喝醉那晚被他全删了个干净。酒醒再看，连半条聊天记录都没剩下。
他脸肿得像猪头，愤愤抽了昨天的自己两巴掌：就你动作快，就你会删除！
其他照片已经不可能有备份了，就算有，也是在杭逸舟那里。
他哪还有脸去找她呢？
幸好，拍毕业照的热心师弟说，他单反储存卡还没清空。于是邓熙明一大早跑来，想问他再拷贝一份。
师弟一边给他拷照片，一边哭诉在妇产科轮转的男医生有多么悲伤。
在听完第一百遍“我太难了”之后，照片终于拷好了。邓熙明起身，拍了拍师弟肩膀：
“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当年也一样。”
师弟看着屏幕上俊男美女的亲密合照，辛酸流泪：
“可我连女朋友都没有交过，还是条纯情单身狗啊……”
邓熙明喉咙一哽，手里U盘突然有点扎。
师弟不知内情，八卦还在继续：“师兄，你跟嫂子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拷照片是要准备求婚吗？”
“不、不是……哦我后面还有点事，先走了。”
“啊？那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走就行。”
他攥着U盘，几乎是逃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坐着很多等待孕检的孕妇，为了方便大家拿到报告后找医生查看，医院在这一层特地设置了妇产科专用超声室。
邓熙明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其实并不知道现在该去哪里。
直到广播中响起：“6号杭逸舟，请到B超二室检查。”
他猛然驻足，回头朝超声区望去，心几乎吊到嗓子眼。
瘦瘦高高的背影，穿着眼熟的宽松休闲连衣裙，长度一直遮到脚踝。脚上白色帆布鞋，靠近鞋底的地方，手绘了一只鲸鱼尾。
是她……真的是她！
他在等候区焦躁地踱来踱去，攥着U盘的手直冒汗。
她出来得比其他人都要快，出来以后先是拨了个电话，然后朝四周望了望，转身走向女厕所。
而他，站在男厕所窗边，一字不落，听完了她整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