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用这个吧。”杭逸舟及时递来一支黑色签字笔。
“看、我舟姐……就是想得周到!”
范东扬接过笔,“唰啦唰啦”翻到他唯一熟悉的那页,笔尖几乎已经触到纸张时,忽而停住。
刚刚那顿搓脸,将他搓得清醒不少。晃动的彩灯、喧嚣的人群、争先恐后灌进耳朵的重金属摇滚乐,一点一点,唤醒着他舒适的安全感。
这里不是老头子的公司,这里是酒吧啊!
他脸上勾起一丝捉弄的笑,笔势稍缓,抬眼望向桌子对面的女人。
黑缎丝光衬衣扎进米色高腰过膝裙,柔顺的长发服帖垂在胸前,站姿端直稳重,正是一派职场专业经理人的气质。
跟挤在他旁边的吊带短裤烟熏妆辣妹们,完全不同。
范东扬信手在桌上排排坐的厚玻璃酒杯里取出一个,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送到来人跟前:
“舟姐,以往在公司,我可什么都听你的。你看,如今到了我的地盘,是不是也该给我几分薄面啊?”
杭逸舟望着桌上这杯晶莹剔透的棕黄色液体,内心深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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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打工人真的很难啊……”
半小时后,两颊酡红的杭逸舟,坐在远离卡座的吧台,对着酒吧老板Rain吐苦水:
“还是你好,自己给自己打工,自己做自己的老板。”
Rain正在查对酒水数量,闻言不以为然地一笑:
“我入不敷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羡慕我?不想做孙子,当初应该去完成你伟大的律政先锋理想啊。”
“哧——”杭逸舟扒拉着柠檬水里的冰块,慵懒道,“在哪儿不是做孙子,律政先锋就不用做孙子了?”
“既然在哪儿都是做孙子,不更应该挑自己喜欢的地方吗?”
“你说的不对,”她扯了扯领口,随手解开衬衣最上面的扣子,觉得呼吸一下子畅快不少,“要我说,越是喜欢的,越不能去。”
细跟小皮鞋被踹掉,露出脚趾上酒红色的指甲油。职业经理人灵活地攀在吧台高椅上,十根脚趾随音乐扭来扭去,充满节奏感。
她托着下巴,煞有介事地发表“高谈阔论”:
“混口饭吃嘛,孙子就孙子了,但高贵的理想不可亵渎。与其信仰崩塌,不如保持距离,这样才能产生美。”
Rain努努嘴,对这番言论没做什么评价,重新低了头,投入到他繁杂的清点任务中。
刚刚一整杯威士忌喝得太急,杭逸舟这会儿晕晕乎乎有点上头,瞧谁都是心动的感觉。出于对自身和旁人安全的考虑,她决定在这里歇一歇——至少等脑袋不晕了再走。
闪动的彩色灯球打在舞池里,男男女女都扭得欢快热烈,满是蓬勃生机。
她啜着酸到掉牙的特制无糖加浓冰柠水,手指在大理石台面上愉悦起舞,感觉颅内酒精的效力正在慢慢减退,智商又重新占领了高地。
四处慵懒散洒的目光,在无意中扫到前面两个男人的小动作时,骤然聚起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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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媛是来买醉的。
她万里迢迢从国外飞回来,本想给异地的男朋友一个生日惊喜,结果在他家门口,收获了成吨的“惊喜”。
“王八蛋,都是王八蛋!”
她抹着泪,一条一条删着手机里与那个王八蛋有关的状态。精心准备的妆容糊成花猫样儿,眼泪落在新买的红色连衣裙上,洇开一滴一滴的水痕。
一直删到与他公开关系的那条,想起那天在餐厅的烛光、玫瑰、情歌,两年来宝贝珍藏的情绪,统统涌上心头,不禁捂着脸呜呜痛哭起来。
哭够了、泪干了,此时应有烈酒入喉,才能麻痹心痛。
邓媛回身去取吧台的酒杯,却在即将拿起时,被一只光滑纤长的手,覆到了杯口上。
“姑娘,没人告诉你,在酒吧,离开视线的饮品,就不能喝了吗?”
醉醺醺的邓媛,那一刻,是真的傻了。
眼前的女人长发偏垂一侧,解开的衬衣扣子里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嘴角挂着淡淡笑意,明明穿着正经得跟酒吧格格不入,配上这幅动作神情,偏偏又意外的和谐。
她呆愣愣地被那只温暖纤手拉到身后,瞧着这位仿佛从天而降的御姐,举着她的酒杯,对她旁边两个男人,用法制频道主持人标配声音问:
“你们知不知道,违背妇女意志,以暴力、胁迫或其他手段强行与其发生关系,要判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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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普法教育,最终是以两个男人灰溜溜离开酒吧结束的。
邓媛被吓得酒醒了大半,磕磕巴巴道:“他们、他们在我杯子里放了什么啊……不会、不会是……”
“应该只是助眠药。”杭逸舟拍了拍小姑娘肩膀,“不过,你穿这么漂亮,一个人来喝酒,确实有点危险。下次叫个朋友陪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