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片子,敢偷袭,”黄谨温抽出长鞭在空气重重地甩出声响,“王老弟我知道你心软,让我老黄来替你报仇。”
王修欲言而止。
充斥在鼻腔里浓重的血腥味让他感觉不适,甚至几近呕吐。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已经因为放走上官泷遭受质问,他不可以再背叛他自己亲手挑选的君主。这世间的人,生命权重是不同的,兵不如将,将不如王。微不足道的人纵使苦心积虑、枕戈尝胆,不过如蝼蚁一般,死就死了。
而行走在王道上的人,他们注定踩过这些蝼蚁的尸骨,成就让世界天翻地覆的帝王伟业。
走在王道上的人,陪他们走在王道的人,心都是狠的,才能走得安稳,走得长远。
黄谨温长鞭出手,兵家·抽魂!
这是兵家最残忍的术法之一。
被袭中的人会被活生生抽出魂魄!
硕大的泪珠自长桑灼的脸颊滚落下来,她弱弱地缩成一团,双手却固执地抱着哥哥逐渐冰冷的身体。
她手臂越抱越紧,感觉到袖子里有样东西硌得生疼。
在长鞭的鞭尾殪崋划破空气,离长桑灼的眉心只有几分毫时,她想起来,是哥哥雕刻的木老虎。
在圣贤院的大树下,她托着腮,看大块头的哥哥笨拙地用小刀,把一块小木头一点点刻成小老虎的样子。他眉头皱得紧巴巴的,她却笑得很开心,用袖子不时帮哥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
烛火猛然跳动。
一道龙吟霸道地呼啸而来!!
强大的气压几乎让一切静止,几息之后,长鞭“啪”地一声炸开,零散的碎片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飞散。
长桑灼的汗滴落而下。
刚才远远地她也听过这个声音,那时候她不懂为何所有人的脸色都会剧变。此时才真正感受到它的震慑。
庞大的青龙近在迟尺,傲视着所有人。瞪圆双眼不怒自威,叫人不敢直视。
幸好片刻之后剑意消逝。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门口——
黄谨温无心心疼他的塔鞭,连周祉君都忘了擦拭脸颊被长鞭碎片割伤的细小伤口。
因为从被冲破的门里,走进来一个人。
不是祝靳。
寒冷的晚风从门里灌进来,成衣店里上百件薄薄的轻纱飘动,宛如某种悲壮的仪式。
青泷一步步走进来,她能感觉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这目光里有震惊,有害怕,有嫉恨。
但是她从来看不懂,也不在乎。
青泷蹲下身子,轻轻将长桑灼的碎发向耳后别去,她的眼睛坚定清亮。
她伸出手,说:“我带你走。”
“休想。”周祉君御风起身,从背后运转元炁袭击而来。
就在青泷转身的那一瞬间,周祉君双眸呈现水蓝色,在纯白色面纱的映衬之下犹似万年雪山上的蓝莲花,莲花花瓣不断开合,不断变幻,散发着圣洁但蛊人的气息。
阴阳术·慑目。
这曾经是让青泷最不适的术法。周祉君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下意识对这名农家女弟子使用。
慑目能够看穿一个人的内心。对方所有的意图,所有的情绪,都会不着寸缕,完完全全地暴露出来。
任何人被这样赤裸裸地窥探,都会恶心不安,即使像青泷那样内心苍白的人,也会沉默地捏紧手掌。
青泷也只会脸色苍白地捏紧手掌,她不会反抗。
因为这是秦曜的命令。
多么可笑,太子殿下看不懂自己养的狗,偏偏又想了解她,了解她每一分每一秒的所思所想,偏执地渴望拥有她的一切,于是就只能用这样的手段。
明明那个女人根本没有情绪,根本就是一个冰冷的杀人怪物……
周祉君的瞳孔蓦地放大。
她几乎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内心。白茫茫,一无所有。
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
不,不一样!
周祉君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她看到了一朵海棠花,虽然还很小,但正在一点点破土而出,在风里摇曳着,昭示着这里并非荒芜贫瘠。
可是为什么她的情绪仍然丝毫无法平静,周祉君感觉到,越来越强烈的惶悚与惊悸。她像被投入万丈深海,黑暗压抑,透不进光,无法呼救也无法呼吸。
……
青泷认真地看着周祉君的双眸,学习着同样的元炁流转。
阴阳术·慑目。
圣女有好多种情绪,青泷想,不会累吗?
她回忆起苏妙月曾用医家·问技来减轻患者的疼痛情绪。似乎是天生就能领悟,青泷口中低低地念动,却是逆转!她无邪地逆转着问技的元炁,将周祉君的情绪无限放大。
黄谨温向来不懂阴阳家古怪的术法,但也能看出圣女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凶狠凌厉变得越来越痛苦扭曲,他急道:“王老弟,咱们快帮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