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衡的手总是暖洋洋的,而四肢总是过于冰凉的晏星河很喜欢这种温度,也会在不知不觉中依恋这样的感觉。
晏星河与余清衡的距离慢慢地缩短了,火折子散发出的光芒总归是过于微弱,身处狭窄的另一通道,晏星河总是被迫与他挨得很近,还要努力地借着手里的一点光芒去看见四周的景色到底是如何。
不过好在,这样狭窄的通道也只是短短一截而已,待火折子熄灭,二人面前也出现了一方开阔的天地。
除了一个更为开阔的冰原外,似还有一身着白衣的老者远远地背对着二人默默伫立,他背着手,不言不语,有些消瘦的身躯让人看着觉得他似乎已在此等待许久。
余清衡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那人到底是谁,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让自己不要那么失态地一下子冲过去。
晏星河虽未曾真正见过秋索,可现如今看着余清衡的模样,他心里也猜了个十之七八。
或许是因为余清衡实在太过激动,极大的喜悦和轻微的怒火遮盖住了他一向能看穿世间百态的双眼,他的满心满眼都是这个消失十数年的师父,甚至没有看到属于这个身影身上的那些不对劲来。
但晏星河看到了。
眼前的身影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熟悉,他或许见过一个类似的身影——是前世的他。
不管是前世的他还是眼前的秋索,他们都给晏星河一种极其相似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背影和故事,却是如出一辙的破碎虚幻,几乎能让一个清醒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眼前所见并非真实。
晏星河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想告诉余清衡让他小心一点,可余清衡此时已什么都听不见。
他慢慢地松开了与晏星河紧握着的手,朝着那清瘦的背影走去。
“秋索。”余清衡轻声唤他,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
那身影并没有应他。
余清衡咬了咬牙,走到他的背后,在距离他约莫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强压着内心的情绪,尽量平淡道:“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不回无邪峰?为什么不肯来见我?”
这一连串的问题丢下来,身为余清衡的师父,秋索就算不愿意回答也应当给个回应,好让余清衡悬了这么多年的心放下来,也算是给人一个交代。
可秋索好像仍在生着多年前的气,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甚至连身子都不愿意动一下。
余清衡半垂着眼,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晏星河已经能从他周身不寻常的气息中感受到他现在已经极为生气了,可就是这样生气,余清衡都不愿意对秋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而是选择耐着性子,像是心不甘情不愿认错的孩子一般默默地低着头站在秋索的身后。
余清衡又缓缓地道:“我没有做那种事,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尽我可能地做你希望我做的事情了。”
那身影听了这话,才终于舍得动了一动。
余清衡顿时抬起了眼,看向那身影。
秋索回过头来,与他静静地对视着。
余清衡本该高兴的,可他现在看着“秋索”那几乎看不见血色的脸,顿时就高兴不起来了。
秋索微微一笑,年迈而苍老的声音从他喉间溢出,他道:“清衡,你来了。”
余清衡怔怔地后退两步,脸上血色尽失。
“你一直是个过分聪明的孩子——或许等你真正见到我的时候,就已经明白,‘我’已经死了。”他慢慢地说,语气有看破红尘的淡然,亦有对人间留恋的不舍。
晏星河轻叹一声,上前扶住自家师尊摇晃的身躯,免得他跌倒在地。
余清衡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其力气之大掐得晏星河面色一阵难看,却硬是咬了牙将那疼痛吞入肚中,还伸出另一只手去轻抚余清衡的背脊,想让他好受一点,晏星河自己则低垂着脑袋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对此,你也无需感到意外。毕竟在没有真正飞升之前,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只是一具普通肉身铸就的凡人而已……其实早在我遇见你的时候,我的修为就已经停滞不前许久了,若再不精进,恐怕我的寿命也要在不久后终结。而我会出现在那里,也正是因为我在开阳的禁书中读到了一本关于如何炼化孩童以增强自身修为的邪祟功法。”
秋索的面容即便老去,也能从中看出几分年轻时的英俊端正来,莫说是与他亲近的余清衡了,就连不大了解秋索的晏星河,也万万没有想过他会有这样不堪的想法。
但每个人在遇到挫折时,都会下意识地寻求捷径,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可想与做便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