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那个时候的沙暴远远不如现在激烈,也有可能是晏星河在机缘巧合下误打误撞进入了这片沙海,总之,魔神在这个无辜的孩子体内栖息了下来。
魔神强大而霸道的魔气甫一进入晏星河的体内,待秋索拖着重伤的身体在殿外找到他的时候,他早就因承受不住这过多的力量而昏厥了过去。
余清衡看着这个就算晕过去仍旧满脸痛苦的孩子,狠心道:“杀了他——只要杀了他,魔神的魂魄自然就会消散,纵使不会完全消失,他也仍旧要过上万千年才能重新凝聚魂魄。”
秋索沉默地看着他,在茫茫风沙之中,秋索的面容已显得很不清晰,而余清衡也觉得他的脸似乎又更加苍老了几分。
许久,余清衡才听见他潜藏在风声中的一声轻叹。
秋索道:“清衡。你的戾气还是太重了——这件事有许多解决的方法,你偏偏选择了最糟糕的那个。”
余清衡淡漠地看着他,眼中却满是坚定。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纵使有更多的解决方法,他也仍旧认为斩草除根是最好的。
秋索无奈地唤了他一声:“清衡。”
余清衡别过头,不再看他。
秋索仍旧坚持不懈道:“这件事因你而起,你已经做错了,事已至此,你还要让一个无辜的孩子为你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余清衡沉默着。
秋索又叹,而后用佝偻的身躯将这孩子从地上拉起,再背回到殿中。
余清衡看着他背着那孩子吃力行走的身影,终是于心不忍,走上前去扶住他,两人就这么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回殿中。
秋索进入到晏星河的精神海中,用符咒和锁链暂时困住了魔神的魂魄,期间晏星河痛得满地打滚,几次都险些因疼痛而断气死去,还是余清衡用灵力暂时稳住了他脆弱的心脉,才让他得以承受住这痛苦无比的过程。
当秋索从晏星河的精神海中出来回到身体的时候,余清衡看见他的身形止不住地晃了晃。
秋索消除了晏星河的所以记忆,留下了晏星河,转身离去。
余清衡看着他慢慢地走出殿中,问:“你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秋索没有转过身,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一边走一边慢慢地说:“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或许一年就会回来,或许十年才会回来,但无论如何,我总会回来的——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够看到你是在好好地对待这个孩子。”
余清衡抿着唇,想起他们二人之间的承诺。
秋索一向是守信的,可不知为何这次,余清衡心里头却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他撇下尚还在颤抖的孩子,朝着秋索走去几步,秋索却迅速拉开了与他的距离,似乎是不想和他说话一般。
余清衡皱了皱眉,有些恼怒地问:“你在生我的气吗?气我学不会你的温和,学不会你的良善,气我好像还是当初山崖下那个劫后余生的狠心小孩?但我就是这样可恶的一个人,你要我怎么学会你变成一个好人?”
秋索的脚步终于停下了。
余清衡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可过了许久,余清衡也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只是一眨眼,秋索就好像变成了那万千风沙的其中一粒,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余清衡咬了咬牙,对着狂风肆虐的沙漠大声道:“老头子!等你回来的时候后,我会成为你想看到的那种人的!”
沙漠空旷,他听不见秋索的回答,也听不见自己的回音,只能听见呼呼作响的狂妄风声。
或许是逆反心理作祟,也或许是一些奇怪且难以言喻的不舍,此刻的余清衡只是默默地想,秋索要他怎么做,他就不怎么做,等秋索回来的时候,或许会生气,或许会无奈,但他也会觉得他自己作为师父并没有完成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等下一次离开,他还是会回来,回来看看自己的徒弟是不是变得更好了。
余清衡转过身,看着那个在殿中瑟瑟发抖的孩子,阴暗且扭曲的心理使得他想抽出剑杀了那个孩子,而且,就算人们知道了,也不会谴责他滥杀无辜,而是称赞他为民除害,杀死了一个未来的祸患——尽管这个祸患是由他一手铸就的。
人们是不会在乎的。余清衡自私地想。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下手,而是违心地将晏星河带回了无邪峰,并让他成为了自己的亲传弟子。也许是秋索的性格真的深深地影响了他,尽管再不喜欢晏星河,余清衡仍旧将他当做自己的弟子看待,除了若有若无的忽视,余清衡也从未刻意对他不好过——这已经是余清衡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上一世,他在无邪峰等了一年、五年、十年、五十年,直到第七十年。七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修仙之人来说,七十年也不过只是几个睁眼闭眼之间的事情;而对晏星河这样的普通孩子来说,七十年已经很长很长,长到已经差不多足够他过完自己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