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衡微微笑了笑,却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情到底是如何的。
他只是淡淡地道:“若是如此,确实是个很划算的契约——那么,你等待的人已经到来,你打算去哪儿?是继续默默无闻地待在这沙漠中的宫殿里,还是选择回到族群,让你的臣民们接受一个早已无法再庇佑他们的王?”
狼王垂着眼,沉默着不说话的时候让人觉得很是压抑,沉浸已久的帝王气息让他不怒自威,他晦暗不明的神色让晏星河看出他已经生气了。
但余清衡并不怕他。
他道:“但你是个遵守承诺的人,也是个愿意为子民着想的王,我很佩服你。”
他说这话确实发自真心,只可惜他说话的调子总是过于冷淡,让人听不出这话语里头到底是真诚更多还是冷淡更多。
狼王抿了抿唇,神色缓和几分。
他让开挡住大门的身子,让余清衡与晏星河二人慢慢地走了进去,他转头看了一眼表情迷糊的小螳螂精,无奈地笑了笑。
“大叔,原来你不是普通的狼妖啊!”小螳螂精感慨道,“怪不得你每次出去都能带那么多好吃的回来!”
狼王耸了耸肩,道:“可你也听到了,我早就不是狼王了。”
比起他被余清衡戳中软肋的失落,小螳螂精倒是显得很无所谓,这一方面源于真正经历此事的人并非是她自己,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得益于她开朗活泼的心态。
她道:“其实你是不是狼王都无所谓啦!毕竟你曾经庇佑过你的子民,也庇佑过我,我想,或许他们都会像我一样,无论怎么都会记得你曾经对他们的好的。毕竟,狼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动物,不是吗?”
狼王听得怔了怔,他先是叹,想叹小螳螂精的过于天真;后又想笑,笑自己担心得实在是太多太多,但无论如何费劲心力地去想,似乎都无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在进入北门之前,他还特地嘱咐小螳螂精好好地待在外面不要乱跑,如果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就去西边的门找蝎子阿姨。
此时此刻,正在屋里对着镜子补妆的蝎子精忽然打了个喷嚏。
“奇怪……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蝎子精看着镜中自己画歪了的那道眼线,喃喃道。
她伸出手,将那抹杂乱的黑色线条擦去了。
黑色的印记沾染上她的指。
她抬起头,朝着北面看去——
“这是一把好剑,”狼王道,“一把绝世好剑。”
晏星河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柄落了灰插在石头上的剑,东看西看冥思苦想也没看到这柄灰扑扑的剑上到底有什么地方和“绝世好剑”四个字搭得上关系,光看外表的话,好像还不如他的逐月好。
小孩的心思还是好懂,于是狼王好心地开口解释道:“其实在早些年我来的时候,这柄剑还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它的身上还没有落灰,也会在黑暗之中散发着莹莹的白色光彩,我猜想在我没有来到这里的时候应该会有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擦拭这柄剑……”
“那你为什么不擦拭呢?”晏星河好奇地问。
狼王轻叹一声,也不多说话,只身体力行地伸手接近那柄剑,结果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剑柄,就被一阵散发出来的蓝色光芒弹开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飘出来的丝丝焦味,像是什么东西被烧着了一样——晏星河下意识地看向狼王的手,果然见到他的手已经被迫化作了原型,而上头覆盖着一层坚硬的毛发也已有一小块在这样强力的冲击下化成了焦黑色。
这下子,就算他不解释,晏星河也能明白过来了。
确实是个少说话多做事的好汉子……晏星河托着下巴,默默地想。
“剑在等他的主人。”狼王随意地甩了甩被电得有些发麻的手,狼族强大的治愈能力让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道,“那人叫我来等候远方的来客,说是这柄剑若能拔出来,就还我自由。在你们来到之前,我无数次希望你们就是那个能够拔出剑的人;但现在,我好像又不太希望你们是那个人了。”
“为什么?”晏星河问道。
狼王苦笑一声,道:“因为我也实在不知道,我若是不用再遵守所谓的‘约定’,那么得了自由的我又到底该去往何处?是一直留在这孤寂的沙漠宫殿中直到死去,还是回到族中期盼我的族人能够再次接纳我呢?”
晏星河道:“你害怕孤独?”
狼王怔了怔,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道:“不怕。”
晏星河道:“既然不害怕孤独的话,那也就没什么好害怕了。你要是愿意待在这里就待在这里,总归这里还有你想要保护的小螳螂精,还有两个平时没什么事做但也说不上是顶坏的妖——当然只是对你们妖族来说。你要是愿意回到狼群大可去试试看,被狼群排挤了再回来就是了……天下之大,怎么会没有你的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