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起王皇后,想起那块从狐皮上面剥离下来的皮面,他强迫自己狠下心来。
“既然今日见了,那么我就再提醒你一次。”苍玄的脸色倏然冷了下来,“在雁荡山那夜,我告诫过你,莫要离我太近,这句话如今仍然有效。”
“今日答应与你相见,是给你我之间一个开诚布公的机会。如你所说,我所图非比寻常,我要倾覆了这王朝,我要全天下姓萧的和姓王的都死无葬身之地。我所做的事是大逆不道,我更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离开了苍郡王府,你我就该是陌路人,懂了吗?”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苏圆圆说道,“流云阁消息这样灵通,你应该知道,我今日对苏清羽……”
苍玄打断了她,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你的仇,与我的仇,怎可同一而论?”
“你说的只是苍玄,可不是『云谏』。”苏圆圆道,“苍玄不可以。那……云谏总可以吧?”
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她保证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云谏”的存在。
“云谏就是个假名字,而且这个身份,我也不会再用。”
看着少女微红的眼眶和鼻头,苍玄心中也不好受。他想揉一揉她的头,让她重现笑颜。
但他知道,没有关系,就是他们最好的距离。
苍玄握住她的手,强硬地掰开了她手指,往前轻轻一推,同时从她身上取回了他的云纹令牌。
“做好你国公府的小姐,开你的铺子,赚你的银子。别动不该有的心思,别打探不该打探的消息,如此,才能活得更长久。”
苏圆圆强忍着眼中的泪,看到他态度这般强硬,她也不愿在这屋里多待,转身便大步向外离去。
苍玄并没有抬头,但握着墨玉扇的手力道大得骨节泛白。
在彩云的护送下回到雍国公府自己的房中,苏圆圆坐在屋内,蜷起膝盖紧紧抱着自己,呆呆的看着远处摆放在桌子上的那盏小灯。
小八不忍见她这样低落,磕磕巴巴地安慰道:
【小元宝别难过啦,他的黑色光晕这么浓郁,压根就是个反派,反派都是没有好下场的,那咱们也不要管他了。】
【更何况,你已经尽力了。他想要送死,那是他的事,你还是不要蹚浑水的好。】
苏圆圆握紧拳头,抬起了头来:【不行,要管。】
今日从他口中得到了证实,证明了他所图与龙椅上的那位还有王家有关,她反而就安心了,也因此想明白,他在雁荡山为何要当着众人的面,扫了她的面子,让她被他人笑话。
因为,当时王家的家主王崇龄就在现场。
前世得益于平阳侯府小姐的关系,她多少从萧子升那里听到了一些与王家有关的内幕。
当初的夺嫡之争暗流涌动,刀光剑影。“舒世伯”性情温和不爱与人纷争,在这夺嫡之争中本没有任何胜算,但是最后却脱颖而出登上了皇位,令人大为震惊。
直到“舒世伯”娶了王家女,立王家女为太子妃,众人才知道原来王家早已在背地里筹划好了一切。此后,“舒世伯”顺利登基,王家女为后,王家女生下嫡子被立为太子。
大楚已成为王家的囊中之物,再无人能越过王家去。
如果苍玄是大奸大恶之人,那么玩弄权势,将大楚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掌控著京畿军,任凭族中子弟对百姓肆意欺辱的王家又算什么?
各大世家确实为稳固大楚的朝政付出了许多,可又有谁知他们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心思呢?
而苍玄宁愿对她说这样伤人的狠话,也要阻止她与他亲近,将她推开,其实是在保护她。
他与王家为敌,与天家为敌,触及的不止是一小部分的利益。
他看似无情,但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却藏着对她的关心。
——就像他送给她的那颗百病不侵的药丸。
他明明可以自己吃,但却给了她。
还有那根红绳,虽然不知道那个是做什么用的,但是她相信那一定有他的用意。
作为一个带着仇恨死而复生的人,她能狠得下心冷眼看萧子升身中剧毒毁掉双腿,也能冷眼挑断苏清羽的手筋,她能理解苍玄,更不会阻止苍玄。
若不是滔天的仇恨,他不会做出这样以身犯险的事。毕竟,谁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呢?
但是如他所说,她确实要考虑自己这一世的家人,不让他们也卷入这些纷争当中。
该怎么办呢?
雍国公府,苏圆圆彻夜未眠,点着灯在纸上写写画画著什么。
而苍郡王府,苍玄在“离恨天”内,仿佛入定一般,枯坐到了第二日的天明。
次日清晨,用过早膳,苏圆圆借口去打探铺子的方位,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门,向着城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