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感觉如何?可是又做了噩梦?”
童氏挣扎着想坐起来,平阳侯忙上前搀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童氏紧紧揪著平阳侯的衣襟,还没说话,两行泪便从眼眶内滑落。
“侯爷,我昨夜自睡下后,直至方才才苏醒过来,竟是……竟是没有再做那个梦了。”
平阳侯愣了愣,半晌才道:“这是好事,夫人难道不该开心才是吗?”
是啊,难道不该开心才是吗?
若在前两日,得知噩梦不再缠着自己,童氏一定会欣喜若狂。
可现在她心里却难受极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失去了极为重要和珍贵的东西,让她再也抓不住,将要彻底从她生命中消失了一般。
时隔半年,她终于意识到,二女儿确确实实已经死了,那夜夜纠缠她的噩梦,是二女儿与她唯一的联系。
倘若今后连噩梦都不再做,那么她与二女儿之间的母女情分,从此便彻底断开了。
她很想将心里这番话说给平阳侯知晓,可她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男人,心里的话如刺般梗在喉中。
他最是厌烦听人提起二女儿的名字,若要让他知晓了她内心所想,指不定又要怎么训斥她。
眼帘低垂,遮住了眼中神色,童氏道:“是好事。”
平阳侯松了一口气,他安慰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歇息。太医说你这身子再不静养,恐怕就好不起来了。夫人,保重身子啊。”
童氏点点头,又随便说了几句话应付了平阳侯,便对平阳侯说自己打算再睡一会。
平阳侯看她躺下去背对了自己,忽然间便觉得有些无趣,他在床畔坐了一会儿,也起身离去。
待他离去一阵,童氏强撑著从床上坐起来,随手披上一件披风,急声呼唤了紫凝,由紫凝搀扶著,快步向外走去。
童氏出了幽篁院,便径直冲向苏泽谦的院落。
苏泽谦此番被革职,也是一夜未眠,他坐在自己的书房一遍又一遍抄写着大楚律例,让自己将此次教训铭记于心。
猝不及防看到童氏冲进门内,苏泽谦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当即放下手中狼毫,起身迎上前去。
“娘亲如此慌张,不知发生了何事?”
童氏一见到他,便情绪激动地握紧他的手腕,道:“谦儿,事不宜迟,你快去乱葬岗,将沅儿的尸骨找回来!快去!”
若说童氏之前让苏泽谦去乱葬岗找尸骨,是为了驱散那令人心惊的噩梦,安抚二女儿的亡灵,如今让苏泽谦去乱葬岗找尸骨,却是希望能保住和二女儿之间的联系。
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就算是死,也要留在她身边!
看着母亲一双疯狂而又偏执的双眸,苏泽谦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低下头回道:“是。”
事关半年前陆川犯下的徇私舞弊一案,不想被他人发现行踪,苏泽谦特地让身边的随从换了一辆寻常的车子。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苏泽谦避过了其他人,悄悄从侧门离开,登上马车,一路疾驰出了城门,朝乱葬岗赶去。
……
雁荡山位于盛京城西郊的七十里处,其虽被称之为“山”,却不如鸣翠山高耸。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每逢到了春暖花开之时,大雁便会自南方飞回,落在此处山头。
群雁汇聚于此,发出阵阵雁鸣,因此被赐名“雁荡山”。
皇帝赐给苏擎的别院就落建在雁荡山的半山腰,又被称为“徊雁山庄”。
而雁荡山的山脚下,还有一个村落,又名落雁村。
一路轻车慢行,走走停停,自盛京城出来,足足花了近两个时辰,雍国公府的车队才堪堪来到雁荡山的地界。
上山时势必要经过山脚下的落雁村,苏擎本打算经过村庄时,让下人去给落雁村的村民们送些瓜子果干作为见面礼。
然而没想到,当远远看到雍国公府的车队时,落雁村的村民们脸色一变,当即抛下手边的活计,逃回了屋内,并紧紧的关上门。
这一幕让骑着马儿,走在前头的苏擎和苏淮忱等人感到十分纳闷。
他们有这么可怕吗?
车队穿过落雁村时,因村民们都躲了起来,因此整个村子寂静得就像是此处已经变成了一座无人的荒村,莫名让人有些瘆得慌。
父子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察觉出这个村落有些古怪。
眼下他们急着要上山落脚,并不是探究的好时机,只能再另找时间调查了。
车队穿过村庄,顺着山道上了山去,不一会儿就抵达了他们的别院,“徊雁山庄”。
苏擎还有三个儿子翻身下马,后方,墨氏、苏圆圆还有卫琳琅也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