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朝一旁的蟠龙罗汉榻走去,在榻上坐了下来,朝苍玄招招手:“苍卿,过来,陪朕喝茶。”
苍玄依言在皇帝对面坐下,主动拿起茶具,为皇帝泡起茶来。
他泡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浑然天成的飘逸和贵气,足以将这世间大部分的男子都比下去。皇帝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看着看着,竟有着些微的失神。
直到苍玄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摆在他的面前,皇帝才骤然回过神来。
端起茶杯,皇帝看着杯中清亮澄澈毫无一丝杂质的茶汤,道:
“不怕苍卿笑话,她,朕心中唯一所爱,也是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帝王的后宫网罗著众多美丽女子,这些女子为了得到帝王的恩宠,彼此之间勾心斗角,各施手段。
而帝王一边享受着众多后妃的爱慕,竟还念著一个也许已经不在这世上的女子,听起来,并不会让人觉得感动,反而可笑至极。
帝王的真心和真情,可是这个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苍玄抬眼看向皇帝,唇角透著一丝讥讽,道:“哦?既然陛下如此钟爱此人,却又为何要为此人设灯招魂?”
苍玄的问题勾起了皇帝的回忆,他抬头看向虚空中,回忆起当年种种,长长地叹息一声。
“此事,说来话长,牵涉甚广,朕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更不能向任何人提起。”
“朕唯一能向你吐露的,便是朕的心从未负过她。这世上有太多事,是令人无可奈何,也无力回天的。朕……也有朕的苦楚啊。”
看到苍玄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皇帝就知道苍玄并不相信他的这番说辞。
笑了笑,皇帝并不生气,朝他道:“苍卿,你还没成家,心中没有挂念,身后也没有父母家族束缚,现在的你还不能体会到朕的心情。等你以后有了所爱之人,自会理解朕的心情。”
苍玄不愿再与皇帝继续深究这个话题,转而道:
“今日托陛下的福,臣到佛兴寺为陛下点灯时,果然又撞见了平阳侯夫人。不过巧合的是,今日雍国公夫人也带着子女上山祈福,这两家在佛寺内起了冲突,又让臣看了一出好戏。”
皇帝也看出他不想再继续方才的那个话题,便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好戏?说来让朕也乐呵乐呵。”
于是,苍玄便将长生宝殿里发生的事说给了皇帝知晓。
“苏泽谦原为刑部侍郎,因千秋宴上为其妹苏清羽开脱,被陛下降为刑部郎中。”苍玄道,“可从今日之事上看来,臣以为,这平阳侯世子的资质,当不起刑部郎中一职。”
皇帝道:“苏郎中与其父平阳侯一样,都是执拗古板的性子,只要心里认定了一个念头,九匹马都拉不回来。会有这般作为,不足为奇。”
“不过,苍卿所言极是,无法根据线索做出准确判断,险些污蔑了好人,这苏泽谦确实不适合在刑部当值。”
苍玄看向皇帝,十分好奇皇帝会做出何种裁决。
平阳侯夫人的母族是童家,与童妃是嫡亲姐妹,童妃生晋王萧子升,而萧子升在双腿尚未残疾以前,可是这位皇帝陛下最疼爱的儿子。
将苏泽谦降至刑部郎中,已经引来了童家的不满。
再动苏泽谦,更是等同于在打童家的脸,童家,会善罢甘休吗?
皇帝没有注意到苍玄的神色,他思索了一番,朝外扬声道:“宝中。”
“奴才在。”屋外有人应了一声,御书房的门被人推开,皇帝的贴身内侍躬著身子走了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你去平阳侯府,传朕口谕,即刻起,革去平阳侯世子苏泽谦刑部郎中一职,不再在宫中领任何差使。”
宝公公大吃一惊,不由看向坐在皇帝对面的苍玄。
这位苍大人不过和陛下在屋内说了几句话,一位正五品朝臣便就这样被革去了职位。这不得不让人感到心惊。
似是察觉到宝公公的目光,苍玄侧目朝他看去,浅琉璃色的眼眸光华流转,更衬得他那张妖冶的容颜勾魂摄魄。
苍玄似笑非笑道:“怎么,苏世子被革职,宝公公觉得可惜?”
感觉皇帝朝他看来,宝公公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忙道:“奴才不敢,奴才这便动身前往平阳侯府宣旨。”
宝公公退出御书房,皇帝朝苍玄道:“苏泽谦被革职,刑部郎中如今有了一个空缺,不知苍卿对接任刑部郎中之人有何高见?”
苍玄只笑不答,又为皇帝斟了一杯茶。只是这茶汤里,多了几片茶叶,其余的茶叶都沉到了碗底,唯有一片漂浮在了茶汤之上。
皇帝若有所思。
这时,有侍卫来到御书房门外通传:“启禀陛下,雍国公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