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楚无咎:“你愿意陪我一起出门玩吗?”
这是个或许有些突然和无礼的邀请。放在别人身上关望津绝对不会这么说的,可是心底的声音告诉他,如果他不找这么一个借口,楚无咎根本不会答应和他出去。
可是那一刻,关望津突然后悔了。
因为楚无咎转过脸来看着他,目光里透出犹疑,仿佛一场美梦被他击碎了。有一瞬间,关望津因为楚无咎会说点什么,比如“我也想出去”,再简单一点,“好的”,这么两个字而已,说出来应该很容易吧?
可是不是这样的。
楚无咎从那股茫然的情绪中抽离,五官模糊,上半张脸和下半张脸好割裂。因为落在关望津眼里,所有人的面容都是单独的五官而非整体,因此差别更明显。
他看到了悲伤的眼睛和微笑的嘴唇,楚无咎说:“我就不出去了,你自己去玩吧。”
第 16 章
这个晚上的冷淡似乎没有延续太久。
到了第二天,关望津照例把早饭端上餐桌,粉红色围裙挂在身上,因为尺码偏小显得有些窘迫。
关望津手足无措,嘴巴开合不知道该说什么,举手投足都透露出小心。楚无咎照例夸赞了他的手艺,之后出门上班。
人不上班,没有工资,就会饿死。所以楚无咎必须得去上班。
楚无咎一连上了一个多星期的班,和关望津的交流时间也只有早晚饭,成功将作息调整到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的地步。
也许是关望津看出来他缺乏交谈的欲望主动避让,楚无咎连客套的笑脸都不需要反复摆出,白玉般的面庞恢复了漠然的神情。
其实楚无咎知道,在他每天出门之前,关望津有时会用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相他,复又在他有条不紊但极速连贯的上班节奏里沉默。
他或许不是很忙,但关望津不会在这个关头冒犯地说:“不好意思,我可以占用你一些时间吗?”
关望津不会这样的。
下班之后楚无咎会更加忙碌,一吃完饭就钻进卧室闭门不出。但他其实没有什么要紧事做,不紧不慢地埋头做着旅游计划。
正是因为关望津的善解人意,楚无咎减少交流的计划才会无比顺利。
一个月的时间其实过得很快,要不了多久,楚无咎也许就要和关望津说拜拜了。
今天上午出门时,关望津已经彻底没有了那种欲言又止的视线。楚无咎顿了顿,垂下眼睫:“我去上班了。”
关望津笑了笑:“早点回来吃饭。”
今天上午楚无咎要上一节选修课,讲艺术史。北城大学的学子们通常不太理解,为什么一节不算重要的选修课需要他们一大早爬起来坐在教室里,对此同样不是很情愿的授课老师楚无咎只能说,一切都是学校的安排。
楚无咎比学生幸运的地方在于,他还需要动动嘴巴和脑子——当然后者的使用率不会高过前者,而底下的学生只能强撑着困倦听讲,一不小心就有额头撞上桌子的风险。
实在是太困了。
所以为什么脸长得很嫩生的年轻老师比老学究还要无趣,只会对着黑板念PPT啊?
张妙青痛苦地一头栽倒在桌面,发出“砰”的一声响动。坐在她旁边的同学本来也是昏昏欲睡,闻声激灵了一下,瞌睡虫跑了大半,心跳更是落了一拍,一声经典国骂呼之欲出。
他微弱道:“……草。”
这一声磕碰和不算响亮的骂声放在落针可闻的教室里就有点过于明显了。至少被这出小角落里发出的小动静惊醒的同学们,或多或少注意到讲台上滔滔不绝的年轻老师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复杂的视线不经意间路过此处。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张妙青谴责的目光转移到同桌身上,痛心疾首:“老师讲课呢,你安静点。”
同桌:“……”
你了不起,你清高。
楚无咎突然忘了自己讲到哪,磕巴一下,借着扶眼镜的姿势合理地停顿,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热茶。在这之后,他眼也不眨地从PPT上随意挑了一段话念了一遍,并从这一句开始往下讲解。
好在无人在意。
他稀烂的讲课水平足以敷衍这群睡神。
张妙青正襟危坐三分钟,身体又开始摇摇欲坠。同桌彻底睡不着觉了,用黑笔帽撑住她的手臂,笑容透着凉薄:“可别倒在地上,再祸水东引给我哈。”
张妙青讪笑,坐稳了。
她在桌子底下给苏雪茶发消息。
【张妙青:我今天上的楚老师的选修课。[大哭][大哭]】
【苏雪茶:怎么了?】
苦于在课堂上不能发语音,张妙青手打了两百字小作文哭诉自己的经历,最后含泪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