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嬷嬷立即将正厅里的侍女们都打发出去,见大门关上,才将福晋扶到软榻上坐好。
“福晋,您这是何苦呢?”方嬷嬷最是清楚福晋的心思,长长叹口气,“宋格格不是说了吗?二格格是贪吃冰饮,这才发起高热,您又何必因此事郁结苦恼?”
福晋头也没抬,只盯着眼前空荡荡的一处出神。
方嬷嬷又说了许多,话里话外就是让福晋看开些,勿要自苦自扰。
福晋半点触动都没有,看起来像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待方嬷嬷说完,福晋才操.着嘶哑的嗓音开口:“嬷嬷,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里,没一天能睡好的。”
福晋一直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当初宋格格有孕,她起初并未放在心上。但家中额娘如临大敌,告诫她绝不能让宋格格生下长子。
福晋没有害人的勇气,觉罗氏便给她寻来一种秘药,这药只对孕妇有效,虽不至于让妇人小产,但生下来的孩子总是先天不足,比旁人病弱许多。
大格格便是这样出生的,二格格也受了同样的罪。
后来福晋终于生下弘晖,想到自己再也用不到那秘药了,心里轻松许多。
但觉罗氏又以二阿哥与大阿哥年岁相近为由,唆使福晋再次用了那害人的药。
福晋知道自己的性子,说得好听些是温和,不好听些,那就是懦弱。
额娘的话恰好戳中她隐秘的心思,福晋便说不出拒绝的话。但这些年来看到几个孩子多病多难,福晋比她们的亲生额娘还要煎熬。
心病难消,福晋身上的病也跟着加重,好几年的药吃下来,竟是半点效用也无。
“福晋,您别逼自己了。孩子嘛,小时候体弱,长大就能养回来了。咱们这贝勒府上,还能少了大夫和药材不成?”方嬷嬷说道。
福晋只摇摇头,半句话不说。
太医和珍稀药材自然是不会少的。但她们每次发病,对福晋都是折磨。
这样长久下去,是会出大事的!
方嬷嬷见福晋神色,便知福晋还在钻牛角尖儿,不由得再叹一声。
觉罗夫人所做的事,方嬷嬷一清二楚。她并未觉得自家主子有任何做错的地方,依方嬷嬷看来,福晋此举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有多少主母根本容不得妾室生下孩子,明里暗里手段倍出,能在后院生养一儿半女的,那必定都是主母的亲信。
自家福晋已经留孩子一命了,又有什么好自责的呢?
方嬷嬷千思百想都想不通,又不能看着主子如此颓败下去,急得头发都白了。
这时,恰好门外有侍女回禀:“福晋,喝药的时辰到了。”
方嬷嬷一听,立即拍着大腿道:“瞧我这记性,连主子的药也忘了,真是罪过罪过。”
她立即去开门,让端着药碗的侍女进来,双手捧过汤药送到福晋嘴边。
“福晋,这药是太医院新开的方子,奴才按着药方吩咐人去抓的药,之前那药方子福晋喝了没用,便再试试这个吧。”方嬷嬷语气恳切,就盼着福晋能喝下去。
福晋盯着面前黑漆漆的药汤,只觉得苦味无端地往舌头上涌,逼得人直想涌。
她不想喝这药,概因这药是治落红之症的,每喝一次便是提醒福晋受了什么样的报应,夜里越发难以入眠。
方嬷嬷在旁催促,福晋无可奈何,只能闭上眼,将一整碗药全部灌下去。
*
二格格这场高热,断断续续烧了两天,终于恢复正常。
四爷这才放下心来,想着皇贵妃吩咐的事,特地去毓庆宫拜访一趟。
自索额图被皇上批为“大清第一罪人”,毓庆宫便不复往日热闹喧嚣,四爷来求见,着实是让太子感到惊讶了。
四爷也没说什么要紧的事,找了个无关大雅的借口:“弟弟此次去木兰围场,猎了不少猎物,特地挑出一些皮子送给二哥。”
太子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心想老四如今还是这样,明明是关心他来看望,偏要扯什么送皮子的借口。
难道他毓庆宫还缺四贝勒送的皮子不成?
太子这回没能伴驾,便问四爷这次木兰秋狝发生了什么事。
四爷只捡些众人都知道的事情说了,又提及皇贵妃对太子的关心。
“额娘一直记挂着二哥,此番我一进宫,额娘便吩咐我来看望二哥。”
太子闻言叹口气:“劳佟娘娘费心了,孤明日就去给佟娘娘请安问好。”
太子对后宫嫔妃接触甚少,唯一能让他从心里尊敬的,也只有皇贵妃了。
“听闻皇贵妃的侄女,佟家的小格格也去了围场,老四你应该知道吧?”太子是从皇太后那里知晓这消息的。
皇太后颇为疼爱幼蓁,前日太子去请安时,皇太后都没忍住夸了幼蓁两句,太子再次注意到这位出身显赫的小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