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近的距离,寻常人必死无疑。
但谢惊安却一点也不慌乱,甚至还好整以暇地抿了一口茶,唇角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
下一瞬,长剑击落茶杯,没入他胸膛,轻而易举地便将其贯穿,茶水哗啦一声洒了一地。
可再一眨眼,却只剩下一缕袅袅散去的黑烟。
原来,那只不过是一道虚影。
“你杀不了我的。”
背后传来谢惊安的声音,明黛猛地回首,却见他抱着古琴倚靠在不远处的柱子上,飞舞的纱幔将他的身影遮去了大半,只余下一道玉器雕琢般的侧颜,笼在缭绕的黑雾之间,恍惚不似人间之物。
“……杀不杀得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明黛当即调转方向,奋力朝那处袭去,竟是丝毫也不留情。凌冽的剑光几乎逼成一条线,将那纱幔碎成千千万万段。不过刹那的功夫,那些碎片便如同轻羽般飘飘扬扬地落下,却仍旧不见谢惊安的身影。
就如同他刚才所说的那样,以明黛目前的修为而言,根本杀不了他。
但明黛手中的剑并未就此停下。
黑烟缭乱,雪剑如流星。
寒芒所到之处,灵光骤然闪烁,炸裂之声不绝于耳,不过须臾的功夫,整个角亭都被掀了个遍!
与此同时,天边再度传来巨响。
几道惊雷骤然劈下,正好落在山头上,那角亭终于不堪重负,“轰隆”一声猛然倾塌!
两道身影急速后撤。
尘土散落之后,二人再次沐于雨中。
一人持剑,一人抱琴,遥遥相对。
狂乱的风雨吹动二人的衣袖,一时间,谁也没有动作。可平静的表象之下,却是无数暗流涌动。
谢惊安无奈地说:“只有最后半个时辰了,坐下来安安静静喝杯茶叙叙旧不好吗?”
明黛冷笑:“多谢道友美意,可惜这茶太烫口,喝下去满嘴都是血腥味,我怕是无福消受了。”
谢惊安:“……唐道友,某无意伤你。”
明黛:“是吗?为何?就因为我与孟应很像?”
她顿了顿,嘲讽地说:“你还不知道吧,来之前,我其实见过她。”
“什么意思?”这话一出,谢惊安果然愣了一瞬,神色微变。
他皱眉追问:“你见过她?”
“你在哪儿见到她的?她怎么样?为何能见你却不来见我?”
那样子,与方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明黛暗自握紧了手中的剑,沉声道:“她暂时无法来见你,但她让我帮她给你带句话。”
谢惊安果然回应:“什么话?”
明黛微微眯起眼睛:“她说……”
“孽徒!”
兵不厌诈,趁其分心之际,明黛陡然发起进攻,剑尖直指他命门!
中计了!
谢惊安迅速反应过来,连忙侧身闪躲,但还是迟了一步。
那剑影之快,宛若游龙惊风,神出鬼没,步步紧逼!
谢惊安这厢失了先机,已然是避无可避。
眼见着那剑气已经杀至眼下,他只能连忙抬手抚上怀中的琴,动作飞快地刷出一连串刺耳的杂音!
“铮铮——”
无形的音波与凛冽的剑气抗衡,竟是让那剑在关键时刻歪了半分,擦着谢惊安的身子险险刺了出去。
一击未中。
明黛手疾眼快,迅速变换剑招。
千万道剑气夹杂着绵绵雨丝,恍如天女散花一般自四方袭来,令人应接不暇。
谢惊安被逼无奈,只能将古琴往身前一横,一手抱着琴,一手按在弦上,以音相抗。电闪雷鸣间,战斗越发激烈。
不过片刻的功夫,二人便已经过了不下百招。
但双方之间的修为到底差了一个大境界,更何况今夜明黛本就受过不少伤,时间一长,明黛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喉咙中更是翻涌着浓郁的铁锈味,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半分后退。
谢惊安不解:“你就这么想杀我?”
明黛沉声回道:“我说了,不是我想杀你,是你自己误入歧途还一意孤行,逼我不得不动手。”
谢惊安:“误入歧途,一意孤行?”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他忽然就笑了,可唇角敛起之后,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既然你说是,那便是吧。”
“不过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
他兀自收了手,将古琴抱在怀中,长发散落下来,低垂着眼眸,又变回了那副嫡仙般的模样。
“你,阿应,还有那些殉道之人,我都看不明白。”
“你们明明遭遇了那么多不公,见过了这世界的污浊,明了人性的自私与险恶,又何必为这浊世耗费如此心力?”
“你们总说,所谓修仙,应是为了铲奸惩恶而非渡己得道,如今借着这魔阵,一了百了,还这天地一片清静,岂不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