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力,催开血气。这法子倒也见效,只是顾三公子自此染上了酒瘾,每到严冬季节,日日酒不离身,不然便要裹着两三重狐裘昏昏度日,顾清敏为此不止一次被埋怨过。
两人脚程极快,十天之后,已至淮南,在约好的城隍庙主殿顶上看到了薛一娘留下的记号,顺着那个记号,就在城隍庙后院的一个小村子里找到了男妆的薛一娘。
不过十余日不见,顾三公子竟觉得已是经年累月,幽暗居室中,一眼只看见薛一娘寒泉似的双眸,熠熠生光。顾三公子呆了一呆,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软缠硬磨非要跟着二哥跑到淮南来,做得再正确不过。
这淮南算是顾大公子和姑爷的地盘,兄弟俩不敢露面,与薛一娘汇合之后便匆匆北上。过了淮河,地势平坦,顾清敏和薛一娘蒙上头脸,乘夜拜访了两处山寨,弄回六匹马以便轮流换乘。薛一娘原以为顾三公子娇生惯养的,只怕不会骑马,便是勉强会骑,也难以跟上行程,还踌躇着是否需要自己和顾清敏两人轮流带着他。不想顾三公子的骑术居然不错,倒让她有些诧异。
顾清敏笑道:“这可是我家大哥教的。”顾大公子向来很看不惯顾太太对小儿子的娇惯以及顾清敏对幼弟的纵容,是以一有机会便要将顾三公子揪出来摔打一番,顾太太拗不过这个少年老成的长子,也只有心疼地跟在后面招护,不过好歹还是让顾三公子学会了骑马射箭等等顾大公子心目中好男儿应有的本领。
薛一娘微微笑了一下,心中生出一个模糊的念头:看似平庸的顾三,其实却是整个顾家的中心吧?
有了马,行程更快。淮北正是兵荒马乱时候,时时会遇上大股乱兵与贼寇,好在顾三公子对于这
样的危险总有着一种莫名的直觉,往往会在离对方三五里时便生出逃跑的冲动,屡试不爽,顾清敏乐得哈哈大笑,薛一娘也不觉微笑。有了顾三公子这样灵验的示警人,顾清敏一行倒也不曾遇到麻烦,至于小股贼兵,自然都被顾清敏当头劈翻。
三天后,一行人到了宿州。
宿州扼汴水咽喉,当南北要冲,史称“百战之道”,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昔年楚汉争霸,便是在宿州境内的垓下一战定乾坤,是以历朝历代均驻有重兵,
薛一娘当日去往普陀山时,一听到宿州失陷的消息,便将护送她祖孙二人的两名家将派了回来打探详情,并在宿州城南五十里外的龙王庙,约好了会合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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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回来,薛一娘先去找那两名家将,却不料约好的会合之处,已被烧成一片瓦砾,两名家将也不知去向,好在事先还留了后手,薛一娘在龙王庙残破后殿外的大石碑下找出了他们留下的信,方知薛家父子,当日在宿州城破之际,死战一日一夜,终究还是未能突围,薛将军重伤被俘,镇守宿州的伪齐主将刘淮以薛将军为饵,以屠城为威胁,诱捕了潜藏城中的薛长恭,要挟他出面作一个招抚宿州军民的幌子,因为忌惮薛长恭的勇武,又打断他双腿以绝他逃生之路。外面以讹传讹,说薛家父子降敌,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宿州当地人,对这样的传闻,愤愤不平,只苦于无法跑到外面去澄清罢了。
据两名家将打听来的消息,薛家父子,被分开关押在看守最为严密的宿州镇抚使和宿州知州衙门,两人既不知薛一娘手段高强、或有救人的能力,又激于义愤,决定自行前去营救自家主将,恐误了薛一娘的事,故而留信相告。
从信上日期来看,已是三个月之前的事情。两名家将,却未回到此处等候,只怕早已捐身,薛一娘三人,还需自行摸索。
薛一娘虽然生长于宿州,熟知地形,只是战乱之中,人事多有变动,惟恐有失,因此也不敢贸然进城,只在城南三十余里的西寺坡附近寻了一个偏僻小寺,打探宿州近况,兼且寄养马匹。
顾清敏给那住持留了一点钱,不过更重要的还是在他身上试了试新学的截脉之术,笑吟吟地说道,被截的脉络,一天一痛,十天不解,这条脉必废无疑,一个月后,人也差不多了。
顾清敏显然常干这种要挟他人的事,毫无负疚之感。出了山寺,薛一娘才道:“这世人尽有不畏死之人,我们还需未雨绸缪、多留一条后路才是。”
对于薛一娘多留一条后路的说法,顾三公子大力赞成。他恨不能多留几条后路才得安心,当下极力怂恿顾清敏再去弄几匹马寄存起来。薛一娘却道,这儿地近宿州,只有军营中才有马匹,不可打草惊蛇,因此不宜提前预备马匹,只需看好哪一处营寨适宜下手、适宜逃跑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