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无奈之举,往后你切莫经常挂在嘴边,为师不要面子的么?”司月从荷包里掏出一叠银票,“瞧瞧,为师我最近发了笔小财,我已经是有钱人了,之前那些落魄的往事,你就全忘了吧。”
这银票还是沈遇去漕帮应约前送给她的呢。
沈遇这人,真是没话说。
“咱们不是要去京城吗?这衣衫都旧了。听说京城乃繁华之地,人也势利的很。要是咱们一身的穷酸样到了那,铁定给人小瞧了去。”要是实在穷,被人小瞧也就小瞧了,反正也没吃他家大米;但既然有了银子,也没必要委屈自己。
崔宝珠闻言,欣然应允。
两人正是韶华妙龄,衣衫首饰买个不停,一直到夜暮时分才大包小包地返回客栈。
一回到客栈忍不住就试穿新买回来的成衣,站在铜境前,臭美得不行。
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司月正忙着揽镜自照,便对崔宝珠说道:“无念,估计是找你的,你去开门吧。”
崔宝珠放下手中的珠串,走出去开了门。没一会儿又返了回来,“师傅,是找你的。”
司月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铜境,走到房门口处,方旗正立在门外。
司月好奇:“你找我何事?”
方旗苦着脸道:“自打殿下从漕帮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晚饭都没吃。我去敲门,他也没理会我。要不,司姑娘你去瞧瞧?”他还怕司月不肯去,继续软语哀求了几句。
其实不需要他哀求,司月也会去的。
她和沈遇就住同一个院子,而且是对门而居,院子中间有座小型假山作为遮挡。司月先跟着方旗去小厨房捡了几样饭菜,便提着食盒去了沈遇房间。此时天气已黑,他房间里黑漆漆一片。司月将耳朵贴在房门上,侧头听了一会儿,里面毫无动静,像是没人一般。
她伸手敲了敲门。
叩叩叩。
没反应。
司月喊道:“沈遇,你在吗?听说你连晚饭都没吃,我到小厨房拿了些饭食,你要不要吃点?”
还是没反应。
司月只得强行推门进去。放下食盒点了灯,发现沈遇正坐在窗边的榻上呆坐,面前是一推凌乱的信件。
她走过去,有点担心地问:“沈遇,你怎么了?”她伸手要去触碰他的肩膀,指尖还没沾到他肩头的衣衫,又跟触电了似的收回,心中暗呼:“好险好险,差点忘记他不喜欢别人碰他了。”
谁知道没等她内心庆幸完,她半个身子忽然被他伸手抱住,牢牢地锁在他怀里。
天知道,那一刻,她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她感觉到他的脸贴着她的鬓角,灼热的鼻息喷在她的额头上。他的体温很烫,烫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怎么了?”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她垂在他腰间的手往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你别怕,别怕。我跟你说,我现在变得可厉害着呢。谁欺负了你,我帮你打回去,好不好?你今天不是去漕帮了吗?莫不是真被我给料中了,范帮主太抠门了,不舍得给重礼?没关系的。我今天出门……还剩了些银票,我把它还给你好不好?”
因为他不肯开口说话,她只得胡乱猜测他难过的点。之后又轻声软语地安慰了好一会儿,才哄得他开了口。
“我活了二十二年,直到今天才知晓我的身世。”沈遇轻声道。
“你的身世?你不是皇帝的长子吗?”司月奇道。
沈遇缓缓摇头:“从小,我便不知晓我生母是何人,皇宫里,人人都告诉我她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婢女,不值得一提。我今日方知她的名姓,觉得很对不住她。”
听完范菁菁的故事,他半信半疑。直到他翻看了昔年傅家五小姐的信件,信中有提到她的左脚长了六个脚指头,比旁人多一个。他亦如此。而且,他从小不离身的那支玉笛,是傅家五小姐的嫁妆。这两件巧合终于让他认定自己生母的身份。
怪不得,昔年少时,吴皇后看他的眼神,时而充满愧疚,时而充满厌恶。
从前他不明白的,现在已然全明白了。
“哦。”司月没有父母的记忆,自然不知晓一个人对父母是何感情。不过,看沈遇那么难过的样子,可见他的生母于他而言极其重要。“你知道她的名姓,那便可以找到她啦。”
沈遇苦笑:“太迟了。在我出生的时候,她便……仙逝了。”
司月“啊”了一声,只恨自己言辞匮乏,不知该如何出口安慰他。她绞尽脑汗地思量了好一会儿,竟在沈遇怀里沉沉睡去了。
等到天光泛白,才从睡梦中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沈遇的床上,身上盖着锦被。而沈遇还是坐在窗边的榻上,似乎一夜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