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一个马前卒,就足够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整个护城河阵法里的玩意。
更不要说, 这里面有成千上万这样的马前卒, 和操纵它们进攻、并不断吞噬它们的死尸以壮大自身的大魔。
一波一波, 仿佛车轮战一般,无穷无尽。
相比之下,之前遇到的任何妖魔,都只能算小打小闹而已。
这里,才是真正的炼狱。
他们过五关斩六将,如今也才堪堪闯到了第七重而已。
最后两重的妖魔,势必会比之前加起来都还要棘手。
就算阙渡跟林知絮联手,解决起来也实在够呛。
再来一个时辰,都肯定是搞不定的,也不知道还要弄到多久。
扶窈全程都没有出手,一是因为有阙渡护着,二是为了保存实力。
她不需要动,心思却乱飘,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也不知多久,思绪烦乱间,又下了一重。
第八重了,距离深渊中心只差一步之遥。
扶窈深呼吸,抬头,望向周围这三人的现状——
大魔头的左手一直拽着她,以至于只有一只手能抽出空,受的伤都在右侧,右脸更是被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仍是淋漓,给那张鬼魅般的面庞平添几分戾色。
内里却似乎还没有伤到。
林知絮没有带拖油瓶,表面的伤比大魔头少些,身上绕着的黑气却最重,明显是伤入脏腑经络。
按照阙渡之前的说法是,她吞了妖丹,或者本来就是妖,之前还能克制住,如今在这幻境里,却不知为何,意外地反噬了。
如今,连阙渡跟林知絮这两个修为高深的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
她这种凡人,自然更不用说。
哪怕被大魔头护着,避开了那些扑面而来的妖气、飞溅四射的残渣。
光是无处不紊乱的灵力,就足以让扶窈受的了。
大小姐只能不断地在心里安慰自己——
谁让她没办法只凭自己的力量,就让阙渡濒死呢?
要想借助这些妖魔的刀杀人,就势必要付出代价。
她流的血,就当是犒劳这些不断攻击阙渡的妖魔了。
这么想着,心口的窒闷才减轻了些。
不过,他们之间有一个例外。
就是贺敛。
三皇子殿下轻松得很,他不会受伤,哪怕每次都在前面探路,最先面对妖魔袭击,也仍旧毫发无损。
衣袂飘飘,除了衣角袖口,其余地方都没有血,更没有伤痕,干净得很,与其他人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身后一阵嚎叫,突然有残魂袭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扶窈。
哪怕灵器展开结界得够快,消解了残魂大半攻击。残魂的余力被弹开,也仍旧击破岩石。
带着血毒的碎石直接炸到了扶窈身上。
扶窈腮边一疼,伸手抹了抹侧脸,火辣辣的刺痛。
掌心上,也是一片血汪汪。
伤到脸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反倒是阙渡见状,先低低骂了一声。
难得这般失态。
“我说过九渊险峻,让你不要来的,”少年语气很重,“现在反悔了吗?”
这话一出,扶窈还没说话,其余两双眼睛都看了过来。
贺敛没有生命之忧,也没有任务要完成,自是平淡,不显出任何波澜,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或许,只是单纯地在看戏而已。
林知絮却已经露出了明显的紧张。
大魔头的弦外之音,是再清晰不过。
只要扶窈说后悔,他就可以带着她原路折返,离开九渊。
那剩下最关键的两重,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虽然有利用完这两人就丢开的心思,但是如今还没到关键时刻,妖魔多得不可估计,她一个人实在应付不过来。
扶窈忽略掉那两双眼睛,转头,攥紧他的手。
是接近于十指相扣的程度,很亲密。
她抬起眼,一字一字,吐词明晰,颇有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都在这里了,继续走吧。”
大小姐何尝不想打退堂鼓?
之前月圆之夜,只有阙渡会受影响。
而如今九渊之下,他们俩的情况都差得够呛。
阙渡是有生死劫,她看着也不像是一定能活着挺过去的样子。
扶窈现在就是在赌。
赌,她跟阙渡在接下来两重里,到底是谁先撑不住。
如果是她,那就输了。
但如果是阙渡——
那她就可以赢得更轻松,更有把握一些。
再等等。
扶窈相信,既是大魔头命中注定的生死劫,无论如何,以哪种方式,都会到来的。
哪怕只是到来一瞬,她也会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大小姐扬起脸,本来还想笑一下,但嘴角一牵扯,脸边伤口就疼得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