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虽不说,心里却暗叹:这个小傻子似乎并未意识到她自己的才能,竟还在兀自遗憾。
算了,借此让她反省片刻也好。
萧蔻未能探听到柏衍的想法,自是兢兢业业的站在桌案前画个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柏衍再度走到她身边,道:“回去用晚膳了。”他说完,自然的取下她手中的笔搁在别处,欲牵着她离开书房。
萧蔻正画到要紧处,犹豫着不肯走,“我尚未画完......”
他也不说不好,只是偏过头示意她透过半开的窗去看天色。原来她这一画,外头早已是暮色四合。
是该回去了。
*
墨徽院中迎回了主子,晚膳很快便上桌。
萧蔻埋头有一搭没一搭的举筷子,吃得格外的沉默。
看她心不在焉,柏衍突然出声问她:“今日在天香楼,怎么突然换了厢房?”
萧蔻回神,眼睫眨动个不停,总算反应过来。将口中的饭食细嚼咽下,她回忆到:“下马车时,感觉有人在跟踪我。”
柏衍一听,略作沉吟。
他往日里去天香楼,用的都是天字一号房。今日他赶过去的时候,小二竟率先迎上来,说萧蔻特意要了两间厢房,而且新加的一间,还是最次的。
察觉到事情有些怪异,他加快了动作往楼上走,带着下属走上二楼的时候,见天字一号房门是关着的。稍作思索,他便让安卷带人去天字一号房查看,同时让安书开了楼梯拐角处厢房的房门。
果不其然,萧蔻真的最次的厢房中。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在萧蔻作画时,安卷也返回了王府,并将事情禀告给了柏衍。
安卷前去查看天字一号房时,发现房中有人,且是数名壮汉。
这些壮汉懂点武功,但路数杂乱,大约是鱼龙混杂的江湖中人。安书带人进去时,这些人正在房中翻找,也不知道到底在找些什么。
没费什么功夫,他便将这些行迹可疑的人都制住了,现在正关在官府的牢中待审。
柏衍听了安卷的话,面色是可想而知的黑沉,但当时并不是追究的好时机。
天字一号房乃是他专用的,也是他亲自带了萧蔻过去,灯节时也算是人尽皆知。今日闯进天字一号房的人,是朝着萧蔻去的。
数名壮汉,足以让萧蔻毫无还击之力。如果他没能及时赶过去,如果萧蔻换一个厢房,后果不堪设想。
而对方人多势众,将一名弱女子当成目标,背后的目的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柏衍的眸色冰凉,似有冰雪尘封千里。
膳桌上,萧蔻见他脸色很不好看,心知是因着自己的缘故,忙道:“今天错在我,我一时冲动险些酿成大祸,我保证绝无下次。”
好一招先下手为强,柏衍怒极之处,戏谑的笑了一声。
“看起来有惊无险,的确是没什么大事。”他的口吻还算平和,让萧蔻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还没等这口气松完,他便又接着道:“若是今日来的人不是我,是跟踪你的那些人,那你现在的境况便同那名失踪的女子一般无二。”
“你向来柔弱,若是被掳走,想必只能听之任之。”
他的语气淡淡的,看似不经意的说着自己的推断,却诱使着萧蔻不自觉的顺着他描述的画面去想象。
他话音刚落,她蓦的打了一个寒颤。
此时他又故意问:“怎么,现在知道怕了?你可知道,手无缚鸡的女子被抓走,多数的出路是什么?”
萧蔻咬紧了下唇,不敢应话。当然知道。
柏衍似乎看不见她的害怕,刻意挑明:“失踪的女子,最多的是半路便被奸杀丧命。就算侥幸是活下来,也会被远远的卖进青楼。”
萧蔻胆怯的缩了缩脖子,柏衍仍旧没有口下留情的意思,接着讲:“这其中,幸运些许的,会被卖给富人家做小妾,靠着床帏间的讨好过生活,这是其中最好的出路。”
他不停的说,她便不停地想象。带着悔意的眼泪顺着脸颊,一串一串的留下。
“我错了,你别说了。”她满目无助,慌忙喊停。
可他不肯作罢,循循善诱:“蔻蔻,你知道你的美貌是最招人的吗?”
明明听起来是在夸她,可他的语气那样凉薄,像是刀子割在她的心上。
“可最美的,处境也最危险,若你今日真的被掳走,那你现在可能已经——”
“你别再说了,别说了,我害怕!”她蓦的打断了他的话,害怕到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