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同。”桌案后年轻的男声,沉稳中自有威严。
张讳盯着眼前的地毯, 不敢私自抬头去探看。
“一颗黑痣, 吴老头乃失踪女子生父, 他能证明这颗黑痣有拇指大小,长在女子的头皮之上掩盖在发间, 并不为外人所知。”
他拣了最要紧的讲,生怕不够清楚。
这样的特征的确让人难以察觉,也正是因为这颗黑痣,让原本看起来被妖邪一说掩盖起来的真相。被动的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柏衍肃声道:“接着说。”
张讳忙又道:“老头子心疼女儿的遭遇,还抱着一丝希望,便同意了我要让仵作验尸的提议。”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抹了抹额上的汗,说不清楚热汗,还是冷汗。
“仵作验尸之后,直言女尸并非那户人家的失踪女。”
闭了闭眼,心一横,他不敢隐藏半分自己的失误,老老实实的交代道:“仵作还说,死尸至少是双十的年纪,已是经了人事的妇人之身,更有多次滑胎的经历。”
上头久久未有回复,张讳的背脊直冒汗,内衫打湿后紧贴在背上,阳春三月却只觉寒气瘆人。
头顶上承受着冷戾的视线和慑人的气势,张讳几乎跪不稳。他的脸色也渐渐惨白下来,冷汗更是不停的顺着背脊流个不停。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漠然的声色,难辨情绪。
张讳突然大喘了一口气,如获新生。既问了他以后,那便是此刻还有一线生路摆在面前。
他忙不迭的保证道:“下官即可便去挨家挨户的说服,誓要将昨日打捞上岸的尸体全部带回县衙,让仵作一一查探,绝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最好是这样,明日天黑之前我要看到结果。”
张讳从南王府出来,方觉外头天色已泛灰。
说服十九户人家,仵作还要验尸,时间并不宽裕。明日天黑之前要有结果,这样的意思便是今夜别想睡了。
他擦干净面上的汗渍,小跑着上了马车。
*
二月下旬时,萧蔻第一次从南王府给萧屹去了信。三月初七这一日,她收到了萧屹的回信。
萧蔻心里有数,专程送信自有快马,原本也不需这样久,大约是兄长心中有气,这才刻意让她等得久一些。
展开信纸,果然如萧蔻所料,萧屹的愤怒跃然纸上,用了大半的篇幅教训她擅作主张。
本是严厉的措辞,她看了却是难掩高兴。独自一人在南王府熬过了最孤独的时间,现在又和最亲厚的兄长有了联系,怎会不开心。
她心中有所隐瞒,因此有愧于兄长,有错就认,无甚好逃避的。
虽然萧屹摆明了是怒不可遏,但他仍记得在信中告诉萧蔻,皇宫中一切都好,外祖父和外祖母身体康健,如兰和若竹在皇陵过得也挺清闲。
她独自一人将萧屹的信件来回看了很多遍,在房中的步伐像是一只蝴蝶般的轻快。
与此同时,身在外书房的柏衍,也收到了萧屹暗中夹送过来的密信。
信中直言,当初在皇宫时蛊惑萧宏求仙问道行□□之事的国师,虽被萧蔻下令处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身后徒弟众多,分布于燕京城中,花费了好一些时日才勉强抓了个七七八八。
其他的也就罢了,但其中一位最受器重的弟子,名叫致虚,往日常随国师出入宫闱。清君侧当日此人并未在皇宫,刘统领未能抓获。
据萧屹后来所查得知,燕京城中已经没有了致虚的踪影,此人怕是逃到别处去了。
萧屹还提到,审问燕京城中国师余党时,竟隐隐牵出了妇女贩卖的生意。甚至,这股势力,好像是与朝中的大臣有所牵连。
他来信的目的,是要提醒柏衍勿要让国师余孽的势力,渗透进南方。也算是一国太子应尽的职责,的确与其父不同。
柏衍看完萧屹的信,不置可否的放置在一旁,转而拿起旁边一张孤零零的信纸。
他注视着墨色的文字,眼中渐渐蓄起了毁天灭地的风暴,却又极慢的摩挲着手指,显得很违和。
“王爷,将皇宫来的家书抽走一页,若是公主事后察觉…..”
安书站在角落,只觉自家王爷此举十分大胆,遂有心提醒。
柏衍极平淡的瞥了他一眼,安书立刻便闭了嘴,知道自己今日是多事了。
“无妨,到时候再说。”柏衍的口吻,一派云淡风轻,他的手指还在不停的摩挲着。
安书稍看了一眼,忙垂下头去。他心知,王爷又下意识的做了这个动作,想必对于此事也并未有十成十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