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已经有叛军朝着皇帝的寝殿杀了过来,远处火光四起。
刘统领心知再不走来不及了,带着属下正护着长公主与太子妃往外转移,云萱余光里突然闪过一个孩童身影,朝着她的背面而来。
她一瞬间从衣袖中拔出掩藏已久的短刃,回身刺了出去,擦过此人的肩膀,划了一道口子。
萧淳哭嚎着跌坐在地,他手里的匕首掉出去几步远。
云萱周身一瞬间阴寒无比。
萧淳不过几岁的孩童,他方才分明是想用匕首刺她的肚子。
她握着手里的匕首,上头还有萧淳的血。
看着他此刻躺在地上形容惨淡哭泣不止,她无论如何都怜惜不起来,即便她将要成为一个母亲,正是母性最盛的时候。
混乱中,她握着匕首呆呆的站着,周围保护她的人将她围了个团团转。
“云萱,云萱”,嘈杂中,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怔然回望,见萧屹出现在眼前,竟以为是自己生了幻觉。
待看到被迅速制服的城防营叛众与钟太傅一行人,她蓦地清醒了。
余光里萧屹逐渐靠近,云萱突然握着匕首指向他,将他隔开在一步之外。
她看着他的脸,意气风发,分毫无伤。她手中握着他出征前交给自己的匕首,心中仿若泣血般的痛。
他果真是算无遗策。
云萱心里竟有几分恨意交杂,意欲吞噬她的意识。
她宁愿他是真的相回不能回。
从头到尾,似乎只有她自己被瞒在鼓里。
自他走后,她为了维持东宫的平静,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不敢有一丝侥幸。得知有关于他的噩耗,她的心都缺了一块,却从未动摇过要生下与他的孩子。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她的眼泪断了线般往下掉,如珠如玉,坠落有声。
萧屹透过她眼中的泪光,看清里头的疏离与失望,暗自心惊。
他面上佯装着无事,去拉她握着短刃的手,安抚道:“云萱,没事了,我回来了。”
在他将要碰到她的一瞬间,她突然握着短刃朝着他的颈而去,萧屹站着没动。
刀锋最终停在他的颈间。
众人皆吸了一口凉气。
若太子妃此时想不开,挥挥手便能送太子上了天。
却不想,仅一息之间,太子妃眸色一黯,接着便软软的滑落下去。
竟就这样晕了过去。
“孩子!”侍女惊呼一声扑过去,却见太子已先一步将太子妃接入怀中了。
又惊出一身冷汗。
*
七日前的蓟城。
两军交战之际,萧蔻仿若浑身被抽空的走出房门,“送我去军营。”她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因着叛党善改头换面,诡计多端,柏衍怕又出乱子,这些日子除了有暗卫营的下属扮作侍女紧跟在萧蔻身旁。
这个院子房顶,屋后,皆有暗卫守着,太守府外将士十二时辰不停换班巡逻,太守府府门轻易不开,若是叛党想进来掳走萧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女侍卫一听便劝道:“夫人稍安勿躁,如今外头兵荒马乱,十分不安全。”
萧蔻根本听不进去侍卫的话,穿着单薄的衣衫便往冰天雪里的疾走。
侍女不敢上手拦她,只得紧跟在她身后,苦口婆心的劝。
“请夫人等一等。”走到回廊处,急忙赶过来的安书叫住了她。
萧蔻勉强停住。
侍女追上来忙为她披上披风,探到她的手被冻得冰凉,又忙取来手炉为她暖着。
她随侍女一阵打理,也没什么反应,眼巴巴的望着安书走过来。
安书顶着压力走上前来,“夫人,这是大人为您送来的信,请您过目。”
说话间,他向萧蔻呈上一封封了火漆的信,看火漆的模样已封了有几个时辰。
萧蔻急匆匆的打开,里头只有薄薄一张信纸,上书:“太子已去,云萧仍存,万望节哀。”
她盯着纸上这寥寥数语,站立许久,神色凄婉。几息后,她突然放声大哭,泣不成声的喊道:“兄长!兄长你怎能丢下我就这样走了!”
“兄长!”旋即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廊下顷刻间便乱成一锅粥。
至天色微亮时,太守府再次打开,柏衍一身染血盔甲罩着,急匆匆的回到小院。
“夫人呢?”他神色匆匆,边走边卸甲,随手扔在地上。
眼前房门虽开着,侍女却都围在门口不敢进去,“夫人哀痛过度,不肯出来也不肯用膳。”
室内烛火昏暗,隔着半透明的屏风看过去,萧蔻闭着眼睛倚在床头,看着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