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循声看过去,一直事不关己安坐在客座的老南王柏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近前。
意识到自己一时忘形,倒是忘了周蕙云如今的身份和依仗。
周二老爷讪讪的笑了笑,急忙想要开口找补回来,却被柏重有所预见的摆了手,示意他闭嘴。
柏重走到周蕙云的身侧,年过四十,却长身挺立,周身威严难以忽视。
他略垂头看着周二老爷,声线虽淡,却没有人敢小看。
“今日你先是不尊郡主,而后更是不尊王妃,谁借给你的胆子,如此不分尊卑?”
俨然是不打算轻轻掀过。
周二老爷舔着脸笑了笑,讨饶道:“这……王爷恕罪,在下一时疏忽,只当是和家妹、侄女说话,少了顾忌。如今看来,是在下僭越了。”
家妹、侄女,多亲切。
不知道的听了去,说不准还要怪周蕙云忘了本,在娘家行事目中无人。
柏重面上没有一丝笑意,反而对周二自以为是的机灵越发生厌。
冷声反问道:“周二老爷倒是每日一个样子,往常在外只称是养在别府的灾星,今日倒是叫上了家妹?”
话音刚落,客座中便有不少了然的目光投了过来,周二的面容也随之开始臊红。
这些年他在外饮酒作乐,时常酒后撒气,当着众人的面,叫南王府的周王妃为灾星。
一起饮酒的人不敢搭腔,但记忆却是十分深刻的。
此刻老南王柏重一提,听过周二酒后胡言的人哪会不懂其中的意思?
周二嗫嚅着嘴不敢应话,柏重也并不在意他的反应。
“谋财害命,已经不只是家事,本王管辖南方,今日便做主查清此事。”
听柏重这样一说,周二自然是要想法设法阻拦的。
无他,就是想要利用时间的差异,率先将周传毒害祖父的名声传出去。
“可是王爷,今日还有如此多的客人,也不好怠慢。加之父亲十年才过一次整寿,该高高兴兴的才是,何不等宴后再说”
周二老爷难得如此懂大意,让不少往日打交道的人,都觉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那些带着赞同的目光投射在身上,让周二觉得畅快极了。
他满意的转头去看周老太爷,动作一顿。
老爷子目光沉沉,意味不明,只是端详了他半晌。
而后启口道:“有劳王爷,不用等宴后,即刻便查吧。”
“父亲?”
惊诧和不理解,来自周二。
“父亲,此乃家丑,宴席之上当众揭丑,周家颜面何存?”
周老太爷的神色无悲无喜,甚至带着几分决然,颔首道:“你如今倒是懂事,能想着不怠慢客人,也知道顾虑周家的颜面,长进了不少。”
明明是在夸奖自己的话,周二老爷乍听之下却浮上了心虚之感。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要再做阻拦。
赶在他之前,周老太爷又开了口:“今日之事,事关周家嫡长孙的名声,并非小事。恰逢王爷在此做主,更有众多宾客作证,天时地利人和,能当场查清才是上策。”
一番话,显然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
正厅内静了半晌,各人心思不同,一时只垂头沉默着。
——
噼里啪啦的疾雨仍旧下个不停,豆大的雨珠经过屋檐,时不时的溅到廊下,带来了丝丝的凉意。
从辰时便持续的闷热,慢慢的消失无踪。
柏重环视正厅一圈,不急不缓的对着属官下令:“正厅内所有人,搜身。”
男子自有老南王的侍卫照管,不需大张旗鼓的避人视线。
女眷则更讲究些,先用屏风隔开视线,而后请周老王妃身边的嬷嬷,依次清查过一遍。
宾客仍旧留在席上,没有人贸然的开口。
先前兴致勃勃的众人,此刻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了屏息注视着正厅内的情形。
几乎是伸长了脖子想要将今日这场闹剧似的寿宴,看个清楚明白。
侍卫当差十分的细致,众男子袖中的物件,被他一样一样的拿出来细细查看,不肯有一丝的缺漏。
在常见的金银饰物中,一个有些惹眼的油纸包,就这样出现在了侍卫的眼前。
转瞬之间,又被呈给了老南王柏重。
“老王爷,周大公子袖中的油纸包内乃是白色粉末,十分可疑。”
袖中被搜出了油纸包,周传的面上净是意外之色,看着像是不明所以的样子。
不过这个时候,很难凭表面去相信或者不信。
柏重稍看一眼,眸色不出意料的冷淡,一派镇定的吩咐:“交给府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