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屹风尘仆仆进了正殿,便见到妹妹萧蔻立于殿中。
萧蔻一错不错的盯着他,从门外走到室内,她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皇兄,还是鲜活的,一切都来得及。
今日一过,他便不会再战死沙场了。
对于萧屹来说,妹妹常来东宫,他并不觉得奇怪,但萧蔻的沉默有些异常。
他本想先开口询问萧蔻,母后的葬礼之事,萧蔻却先开口截断了他的话:“哥哥,父皇中风了。”
还不等萧屹有所反应,萧蔻迅速的又伸手抓住了萧屹的衣袖,一字一句的交代:“今日在朝上,我揭穿了袁氏和曾良辉私通。随后,我联合禁军刘统领,处死了国师。”
她的眼中有萧屹从未见过的偏执和狠戾之色,他看得心惊不已。
“你说什么?”
萧屹在这一瞬间,觉得眼前的妹妹有些陌生。
她只是执着的抓着皇兄的衣袖,接着道:“我虽然一时把握了朝堂,但朝臣绝不会服从于我一介女子,他们只是为了保命才暂时作罢。”
“最迟明日,朝臣弹劾我的折子便会堆满御书房。而我,此后便是忤逆当朝帝王的罪人,这便是我付出的代价。”
为保萧屹不受影响,她心中早有对策:“为了朝堂安定,哥哥便替皇帝下旨将我贬去皇陵守墓。”
“你真的在朝堂将父皇逼到中风?”
萧屹此刻说不出的震惊,一瞬不瞬的盯着妹妹看,像是要分辨个真伪一般。
萧蔻索性坦白道:“哥哥,你还看不明白吗?母后就是被他气死的!往后的日子,不是他倒下,就是我们死。”
但萧屹并不满意她的答案,满是担忧的斥道:“可你怎能以牺牲自己为代价?为何不与我商量。”
不怪其他,他在乎的,只是妹妹的安危而已。
萧蔻很想把心里藏着的事,尽数说给眼前的兄长听,可是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这样做。
死而复生,若不是亲身经历,教人如何相信?
前世的生离死别,太过于沉重,何苦又再添一人去记挂和神伤?
哥哥,若我与你商量,你必不会同意这样的方法。
可你不知道,上辈子我们念着血脉亲情,一再退让之下换来的是一条条鲜活生命的死亡。
你是至纯至孝的坦荡之人,但是对付那些阴冷的毒蛇,绝不能有一丝的怜悯和退让。
母后已逝,我除了铺天盖地的遗憾别无他法。可是幸好,还来得及保护你。
这一辈子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心中的苦楚无法言明,她只是执着的重复着:“哥哥,你要亲自代替皇帝下旨,贬斥我去守皇陵,在朝中定要与我划清界限。我做罪人,但你必须是明君。”
萧屹当然是不肯同意的,想也不想就要拒绝。
他正要反对出声,萧蔻突然放开了他的衣袖,侧转过身子看向门外,眼中一片寂然。
她说:“哥哥你若是不答应我的要求,害得我白费心血,那我出了这道门便立时自尽。反正我如今已经是声名狼藉,死了倒也算干净。”
决绝之意,让萧屹心中一凛。
他的妹妹,究竟经历了何事,变得如此的不同以往?
拳头早已经捏得咯咯作响,最后却只能无力的松开。他有些颓然坐了下来,心中的震惊还未完全的消化。
许久之后,萧屹打破了这份寂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没有保护好母后,怪我心慈手软,才会将你逼到这般绝境,竟只能独自去面对群狼环伺。”
萧蔻启唇想稍作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作罢。
“母后可有留话给我?”萧屹问。
皇后陆氏心中郁结已久,缠绵病榻也有数年,萧屹遍请良医也无能为力,只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可她的心病,哪是能医得好的?
萧蔻想了想,应了一句:“母后说,哥哥你是不一样的,她相信你会成为明君。”
上一辈子,先皇后便是让女儿为长子带了这样一句话。
她心中何尝不清楚,皇帝的昏聩。只是她被皇宫这座囚笼关押着,天性却温柔贤惠根本无力与人争锋,只能将事情都藏在心底,致心中郁结成病。
母后逝去的哀痛还历历在目,妹妹又深陷囹圄,萧屹的眼眶生生逼得通红。
是时候做下决定了。
抬手抚了抚萧蔻的发顶,他硬是挤出了温和的笑意,道:“从今日起,只有太子萧屹,萧蔻的哥哥萧屹,再没有皇父之子萧屹。”
*
东宫的开诚布公之后,在萧蔻兄妹俩的刻意而为之下,袁贵妃与周良辉私通一事,当日便传遍了燕京城。
街头巷尾一时间谣言纷纷,围绕着皇帝、袁贵妃、周良辉三人之间,衍生出了各式各样的故事,只是都不是什么正经的情节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