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发出邀约,自然要有缘由。
可据祖母从刘府得来的消息,她老人家的侄孙刘渊,与这位扬州知府可是半分交情都没有。
柏衍倒是想听听,这位曾在折子里糊弄过他的知府大人,到底是怎么圆话的。
“主子,扬州知府折子上的意思是,他到燕京城进京参考时,曾得过刘家的援手之恩。虽已经年代久远之事,但他从不敢忘,现今既然有机会,便想当面答谢当年的恩情。”
安书禀完,对面却没什么动静,没忍往桌案后看过去。
自家的王爷正闲闲的坐着,面色上透露着满是不敢兴趣的懒散之意。
心中有些顾虑,安书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是该出言提醒。
“王爷,可要去信刘家问问此事的细节?”
在他看来,若是到时候与扬州支付会面漏了破绽,恐怕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行就算是白费了不说,之后的处境也定然是凶险万分。
若是逼急了,惹得扬州知府狗急跳墙,他们这次带的人手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可没想到,柏衍却淡淡的笑了,不甚在意的对安书摇了摇头。
甚至细看柏衍的笑容,还能从中体会出几分戏谑的意味。
“没必要多此一举,扬州知府所说之事,是真是假都难说。就算是真的,刘家人向来乐善好施,不过是一个困苦的考生,见着可怜便顺便搭了一把手罢了。谁又能规定,要让施恩的人一定记得对方姓甚名谁?”
难得柏衍不吝赐教,说了这么长一句话。
让时常一根筋的安书,有如醍醐灌顶一般。看向书案后的眼神,也更加的崇拜尊敬。
从十几岁就跟在柏衍的身边当差,安书憨直早已经暴露了个干净,除了在外面故作端肃吓吓别人,南王府中谁不知道他的个性。
颇有些无奈的抚了抚额,柏衍将视线从对面的人身上移开,看向了窗外的绿荫,让眼睛稍作休息。
“主子的意思是,就端着施恩人的态度,应扬州知府的邀约?”
这一头,求知欲旺盛的安书,还在继续发问。
既然下属问起来了,柏衍又正好闲着没事,也不介意为安书再剖析剖析,将话讲得更明白些。
“你觉得扬州知府要约我的目的是什么?”
这次倒是答得挺快:“当然是对主子有所图谋。”
柏衍挑了挑眉,觉得安书还不算笨,又问他:“若是你对一个人有所图谋,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
两条浓眉皱起,认真的思索后,安书才不确定的道:“难道是抓住这个人的软肋或者是弱点?”
这样看来,确实不算笨,虽然费的时间长了些。
看了看天色,柏衍将视线从窗外转回。
“若是滴水不漏,反而引人忌惮。但傲慢多金的富家公子,看着脾气大其实却是最好糊弄的,又有多少人会对他设防呢?”
“这就是主子故意展示的弱点?”
安书这个时候,总算将事情弄了个明白。对于柏衍的巧设,终于茅塞顿开。
从前安书见过的柏衍厉害之处,皆是握着藩王的权柄,用的是雷霆万钧的手段。
但今日听到的,又是化身为商人之后的王爷,不动一兵一卒的巧妙构思。
的确让安书开了些眼界。
书房中的两人一番对话,日头已经完全西斜,眼看着就是天色就要慢慢的黑下去了。
从倚靠着的太师椅上起身,柏衍不再做停留,转身离开了外院的书房
——
起居的院中,几名眼生的侍女忙上忙下,将烛火一一点燃。
柏衍从院外进来时,天色虽然还没有黑透,院内却已经是灯火通明。
转过影壁,主屋的门正开大开着,他便直接走了进去。
甫一进入室内,软榻上萧蔻的身影,就跃入了柏衍的眼帘。
往前的脚步微顿,他停下来对着眼前的“灯下美人图”,欣赏了片刻也分辨了片刻。
有些不对劲。
在他的眼眸中,软榻上的女子,正对着门口侧坐,背脊挺直一丝也没有松懈。
她的手中捧着一本书翻来翻去,似乎是看得格外的快,翻页的频率也较之往常更高。
尤其是,翻书的力度。
十指纤纤,在灯火下葱白如玉,但从中使出的力度,却好像是在泄愤一般。
手中的书没有被翻坏,已经是极为难能可贵的事。
萧蔻似乎在生气,这是柏衍此刻的认知。
他进入室内这么久,她连眼尾也没有扫过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