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白羲窈的心“砰砰”直跳,她似懂非懂地仰起头。
前朝和民间的舆论,她并非不知情。所以她一直很纳闷李猷明明都岌岌可危了,为何还那么坦然淡定。
“你回去吧。不日朕会许你黄金万俩,良田万顷。只要你想,不但可以出宫,甚至还可以改嫁他人。”
白羲窈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摇摇晃晃地走下瞭望塔的了。
回了华章宫,她躺在美人榻上沉默了半日,直至天黑。
侍女进来点灯的时候,她忽然举起手腕的琉璃手环摇了摇。不是很值钱,还有些发旧。
这是青梅竹马的表哥卢霓退还给她的。
她在一个抱枕难眠的月夜,鬼使神差地戴在了手上,就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如果他知道自己一直将它放在身上,会怎么想......
扬州城内,广陵王府。吐着幽香的酴醾次第绽放,一庭芍药花色艳丽,也竞相盛开着。戏蝶飞舞,娇莺婉转。
范傲霜正坐在古朴清旷的园林内与当地的士族贵妇们清闲听戏。
本以为戏台上已经够精彩了,不承想戏台暗流涌动,比名角儿更有看头。宾客间互相攀比,皆想方设法博表现,盼着自家女儿能入了王妃的眼。
嬷嬷从外院儿进来,向范傲霜悄声附耳,“娘娘,秦五完成了世子下达的任务,已经从幽州归来,抵达城外的码头了。”
“孩子带来了?”
她的声音也不大,借着台上咿咿呀呀的掩护,只有近身的嬷嬷能听清楚。
嬷嬷点点头,“幽州刺史之子独孤珩为向世子表示投诚之意,亲自把孩子送来的。”
“独孤珩?”范傲霜回忆了下这号人物,“就是替幽州军统领陆骞养儿子的那个冤大头?”
嬷嬷抿嘴笑了笑,“正是此人,没错。”
范傲霜漫不经意地拨了拨茶杯盖儿,“好歹也是独孤家的人,来都来了,肯定是要拜谒王爷的。先请他去正厅坐坐吧。”
下午,裴棣从外头回来,在客厅内见到了独孤家家主独孤坤坤的内侄独孤珩。
他正端稳安静地站在长条案前膜拜中堂字画,左手还牵着个三四岁的幼童。
“爹爹,我想娘亲了,我想娘亲了,我们时候回家啊?”孩子奶声奶气地仰头问他。
养只猫猫狗狗都尚且会有感情,别说是孩子了。
独孤珩虽有不舍,但心头对陆骞和王知蔚的恨意更甚。若非高阳春提醒,他至今都还傻呵呵被蒙在鼓里呢。
陆骞这家伙,惯会享齐人之福的。独孤珩强烈怀疑王家的几个女儿都被他吃干抹净了。婚前与王知蔚有染便罢了,大概是嫌王知娟太跋扈势利了吧,在王勖定罪前又火速娶了娴静温柔的王知梨。
时逢多事之秋,如今正是站队分肉的关键时刻,独孤全族的利益和这点儿不存在血缘关系的父子情分,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把陆骞的孩子送给广陵王为质,实在是两全其美。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独孤珩蹲了下来,轻抚孩子的脑袋,“多少人做梦都渴望投胎成广陵王府的人呢。”
“可你才是我的父亲啊。”
奶稚天真的童音让自知卑鄙的孤独珩不适地涌上了一股负罪感。
不...…我不是你的父亲。
他忽然感到哽咽,到底不敢将真相宣之于口。
有点儿人性,但不多。
......
嵇桑子与郦老雁顺着栈道,爬上了药谷的九皇之巅,闲停在了茅亭边儿,静观日落云海。
黛云软背着竹篓在崖坡后头采摘兰草。不多时,她收好镰刀和小锄头,以衣袖擦了擦额角的香汗,准备下山。
她欲赶在黄昏前回山下的药庐,路过西崖的茅亭时却好撞见郦公公与嵇桑子面朝斜阳。
两人身处江湖之远,心系庙堂之上。
嵇桑子在吸风饮露的象形大石上席地而坐,“听说李朝裕早就因为盲服内丹和痴迷女色而暴毙。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人其实李朝裕的孪生弟弟,本名应该叫李朝猷?大曜皇室视双生子为不祥,所以发育稍差些的李朝猷一出生就被下旨赐死,却不想大长公主别有用心地把他交给了府上的下人哺育。”
这次李猷身份被爆,主要导火索是因为影响了戴太后的利益,被戴家反扑了。
李猷一直有心想将生母纯禧太妃晋尊为圣母皇太后。通过这几年努力,在得到房家、独孤家和卢家等一众旧族老臣表决支持后,纯禧几乎能与戴氏这位母后皇太后平起平坐了,而且还可享受和先帝同陵寝而葬的待遇。尊封之举,无疑激化了戴太后与皇帝母子的矛盾。
东西两宫的太后之争事态激烈,为何一向扶持李猷的班家和大长公主却在此时神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