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早在广陵王一家来做客的前几日。就在这宽敞奢华的大厅,曾掀起过一场解决宿怨积仇的血雨腥风。
卢家的几位当家连同卢老太君亲临,气势汹汹要抚南王交出罪妇黎清漪。
老太君声泪俱下,控诉女婿白竞鹿宠妾灭妻,对妾室谋害嫡母嫡子的恶行一味姑息纵容。
“既然你舍不得自己动手,更不愿交出毒妇,那就休怪老身无情,去宫门口击鼓喊冤,让皇上为我那死不瞑目女儿、孙子、孙女四条人命做主!”
可怜年逾七十的老太君这个年纪了还要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
卢大舅哥向白竞鹿唱起了白脸,大意就是谁杀人谁偿命,天经地义,而他们是明白人,也不会连坐其子女。白烬如今是抚南王府的独苗,留这样蛇蝎心肠的生母身边只怕金稻也会长歪成稂莠。
从埋伏白舒窈到安排苗疆男子入京认亲开始,在卢家雷霆复仇的连环攻势下,罪行累累、擢发莫数的黎夫人终于百口莫辩。除了卢氏和三个子女之外,就连白舒窈的生母古姨娘之死也与她脱不了干系。至于她手里其余小妾丫鬟的人命,就更不消说了。
白竞鹿与卢氏到底多年夫妻,而且育有三个孩子,四条人命陆续凋落,还竟是他疼爱亲近二十年的侧室所为,他自然痛心疾首。是他亲手递给了她一把利刃让她调转方向对准了他的正妻和嫡子。
这些年来,因为那张酷似师母海微澜的面容,他无数次美化黎清漪的人品性情,一度自我催眠以为自己伸手摘到了那颗叫海微澜的遥不可及的星辰。加之黎清漪也确实善于伪装,懂得投其所好,所以宠嬖久盛不衰,而这也无形中助长了她的野心......
虞美人是虞美人。
罂粟是罂粟。
尽管相似,斑斓而明艳,却有着霄壤之殊。
给身边人带来的影响也迥然不同。
白竞鹿明白,将黎清漪交给卢家接下来她会面对什么,于是在众目睽睽下,猝不及防间,提剑刺透了她的心脏。
以最痛快的方式结束了这株致幻罂粟的一生。
罂粟凋萎的那一刻,黎清漪身上海微澜的影子也哗啦碎了......
眼下,凝视着黛云软那张与自己生母黎夫人颇有相似之处的脸蛋,白烬百味杂陈。
他至今认为抚南王密室里的那幅画画着的人是黛云软的母亲......
原来自己小娘从始至终都不过是别人的脸替罢了。
真不知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你说不幸吧,可若没有这相像的五官,小娘就不会恃着父王的宠爱,顺风顺水成为滇地最尊贵耀眼的女人。
你说幸运吧,但一辈子做别人的影子,难道不可悲吗?
或许一切只在人心吧。关键在于她本人的想法。
可她自己内心深处又是怎么想的呢?
至小娘死的最后一刻,他都没弄清楚。
黛云软此刻坐着的位置,正是小娘死后倒下的地方。
亭亭玉立的黛云软安然微笑着,仿佛盛开在了鲜艳的血泊中......
白烬恍惚间听到父王白竞鹿在他耳边跟人说,他这一生子女缘薄,想收澜儿,哦不对,想收黛柔嘉为义女。同时给她一个身份,免她日后在帝京权豪间受欺负。
其实那一刻白烬刹那间萌生了一个迥乎其神的想法。
既然想护着她。
也不是非要让她留在帝京的。
......
白舒窈不知何时从大长公主府又搬回了白家别馆,且安然无恙。
这次她竟然没有被卢家咬死不放。
白舒窈换好衣裳准备出去见家中宾客。
她突然掐指一算,黛云软的死期快到了啊......
第113章
“有贵客驾到, 舒窈为示尊重盛装梳洗,竟不想一时忘了时间, 故此来晚了些。还请裴叔叔和婶婶莫要怪罪。”
裴棣和白竞鹿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结为异姓兄弟了, 所以白舒窈私下以叔叔婶婶相称,其实也不会有任何不妥,还能显得亲近。
白烬扫了眼姗姗来迟后保持社交微笑的白舒窈, 越发觉得她陌生得像是换了个人。
自她从海上逃生归来,不仅穿衣打扮的风格变了,性情不同以往了, 对自己也不再如以前那般病态粘黏了,还日日与那叫翁无漾的小子出双入对......
其实这些改变他都不以为意。直到有一天他猛然意识到白舒窈不再像从前一样用恣睢跋扈的气焰、张牙舞爪的举动掩饰内心深处真实的自卑了......这才让他不由重新审视起了眼前这位浴火重生的“妹妹”。
此刻,见白舒窈安然无恙地站在眼前, 落落大方、面面俱圆地招呼着宾客, 白烬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遥想当年,她怯懦内向,瘦弱得像干瘪的麦穗,好似随时会因营养不足而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