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玖将自己方才听到的全数转述,“羲舒县主早亡的亲娘谷姨娘本是苗女。当初抚南王在苗疆的瘴雾毒林里迷了路, 多亏了她及时出现,才及时将抚南王搭救出去。分别之际,谷姨娘哭诉说家里逼她嫁给耄耋之年的老族长抵债, 抚南王瞧她可怜,加之又有救命的恩情在,这才将她带回了滇南府上。可今日来认亲的那苗疆中年却持另一套说辞。他说谷姨娘早在遇见抚南王之前就与自己暗结珠胎。两人原以为抚南王是过路的普通商客, 所以故意设下圈套将他引入瘴气野林中, 打算谋财害命。只是后来,谷姨娘意外得知了王爷的真实身份,这才见异思迁,追逐荣华, 索性将苗疆男人推下悬崖, 扮如丧考妣的样子央求王爷带她离开......上述这些也是奴才刚才道听途说的。不过这事儿倒是把皇上都给惊动了......”
“抚南王呢?他也知道了吗?”
“估摸着大长公主已经差人去请他了。不过抚南王前脚趁着雨势变小就骑马出去溜达了,回来还需要些时间吧?”温玖答。
黛云软微微叹惋, 然后问裴赴远, “抚南王爷家中那位已故的嫡长女是不是名为白羲窈?”
裴赴远“嗯”了一声, “怎么了?”
“‘羲舒’一词寓意美好,本是上古传说中日神羲和与月神望舒的并称,涵盖天地日月之含义。抚南王为二女取名羲窈、舒窈, 可见他寄托深厚, 且不分嫡庶, 愿意一视同仁。羲和已去,若好不容易养大的望舒也要被人攫夺,岂不是日月光辉皆失,混沌一片了。”黛云软眸色暗淡了几分。虽然与抚南王仅有一面之缘,但他昨夜对自己的关心却不像装出来的。
“柔嘉不必替本王犯愁。”收到消息正欲折返回营的抚南王白竞鹿出现在黛云软身后。连许久不见的白烬也站在一侧。
白竞鹿下马,登云长靴被带露的茫茫青草沾湿。都说隔代亲,凝望着黛云软那清艳绝色的容颜,他暗暗感慨这张脸分明更多师母海微澜的影子。其实师妹袁蓁蓁长得更似袁熙宰。
不愧是海微澜的外孙女啊,同样的秀颖灵秀,博关经典,将他给两个女儿取名的心思一语道破。
“这是要走了?”白竞鹿问。
裴赴远替黛云软答,“时辰不早了,趁现在出发天黑之前恰好能在暹秋山外的集镇找间好点的客栈落宿。”
一旁的白烬将父亲对黛云软的关心收入眼底。今早听说黛云软真实身世后他慢慢佐证完善了心头曾经升起的某个猜测。
——莫非,自己父王密室里画像上的女子真的是黛云软的生母袁氏?
所以,自己的母亲黎清漪真的只是父王爱而不得的替代品?还好这次围猎她不方便跟来。不,不对......或许还真是有人趁她不在的时候想要斩掉白舒窈这条臂膀呢?
白烬不敢再想,只能上前打断他们,“父王,皇上和大长公主他们还等着呢,咱们还是别耽误了。舒窈这个时候一定也很乱,她最需要的是咱们。”
白竞鹿迈步离开前,对黛云软叮嘱道,“柔嘉,白叔我回京再去看你。你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抚南王以“白叔”自称,着实让周遭人包括黛云软自己都惊了一下。
黛云软保持着大方文静的姿态,朝他谢过。静立在一侧的裴赴远却渐渐有了某个盘算......
黛云软启程前,裴赴远又不放心地把秦六留给了她。目送她消失在湿翠滴绿的郊外小道后,裴赴远才姗姗回到广陵王裴棣营中。
“戴鲁文今早以收到家中老太君病危的消息为由,向皇帝告假回帝京去了。他前脚才走,王勖后脚就派那个叫陆骞的女婿跟上了。”
裴棣说着话,并将一页空白的信纸放入水中,“这次咱们能拉拢戴鲁文,戴太后使了不少力。朝曦公主新寡半年,按照大曜朝的礼制,两年半后方可改嫁。她膝下无子,族中更无子侄过继,一人接收了夫家庞大的家业和财产,多少贵族子弟盼着她文君新醮。你可知当初李朝裕之所以将朝曦公主低嫁给商户,图的是什么?图的就是那份富埒王侯的彩礼能填补国库的虚空。”
朝曦的夫家沈氏虽是商户,却也是财可敌国的大曜朝首富。前些年六子夺嫡时,李朝裕这吊儿郎当的纨绔能捡漏登基,笑到最后,除了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运气外,还有一点就是多亏了沈家的财力相助。李朝裕虽然平日爱花天酒地,没个正形,但是他广结好友、不看重门第出身的性情也是真的。
既然沈家缺的是权,那他便将曾经不给他们母子活路的戴太后之女嫁过去,既报答了沈家,也恶心了戴氏。
至于沈家的人丁是怎么在朝曦嫁过去的几年内陆续凋落的,咱们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