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闯入雾中了,我亲眼看到了。”楼落景如实地答道,“还有一人同他一起。”
“谁?”
楼落景不知其是谁,只能以所见之人描述道:“看身形要比宗庄主瘦小些。”
穆锦容点了点头,心中有了答复,没道出口,而是问道:“在哪里消失的,你还有印象吗?”
迷雾散去后,四周几乎全是树木,又有修者站在不同的方位,看起来同来时路上的景色几乎是大同小异。
难以分清方才到底是哪个方位被迷雾给笼罩住。
但楼落景并非一般人。
少顷,他摇摇头:“不记得。”
顿了下,沉声说道:“但这并不重要了,我想他们大概就在我们落脚地的底下。”
穆锦容的眼睛微微一眯地打量着他:“你能感知到?”
楼落景未即可答他,只是偏过了头,避开了穆锦容直视的视线。
对方的眼神刺痛了他,他太熟悉这种打量考究的眼神,仿佛在说下面藏的东西跟你一样是魔修,对吧?
同为魔修才能互相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楼落景闭上双眼,攥紧了拳头又缓慢地松开。
话语中有几分悲悯:“你可知晓我为何要修仙道?一位魔修若是想要修仙道的话,要比你想的难上千百倍。”
穆锦容抿着唇,他确实因为楼落景前身为魔修对他颇有偏见。
又因为正面交手过一次之后,这种偏见更是加深,以至于在这片林子中见到楼落景之后会待他冷漠。
但楼落景这话是实话,千百年来,未曾听闻过有哪位魔修想要修仙道。
一朝入魔,终生为魔。
楼落景的语气中有抑制不住的激动:“但即便这样,我在你们这些所谓的修仙之人看来,依旧只是个魔修罢了!”
说到这,他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穆锦容蹙眉,他不知楼落景这番笑为何意,但他似乎能从他的话中品出几分对方的可怜。
楼落景说的确实不无道理,魔修就是魔修,即便重修正道也改变不了前身。
但即使改变不了前身,那又如何呢。
穆锦容心中了然,楼落景的种种言行举止只不过是希望得到世人的肯定和接纳罢了。
无关于出身这件事。
“够了,”穆锦容沉声地喝止他,“倘若你修仙道只是为了得到世人接纳的话,那我劝你早日放弃。若你是为了众生的话,那么不论你是修仙道还是修魔道,都是一样的。”
平日总是温和克制,彬彬有礼,嘴角噙着笑的穆锦容很少会这样严肃又大声地说话。
这样的他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周围原本的谈论声减弱了。
而楼落景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神情微滞,呆愣地看着穆锦容。
一样的?
都是一样?
哪里一样了?
别的弟子拜入清祟派轻而易举,他可是花了整整十年才打动了清祟派宗主的心,勉为其难地收他为入门弟子。
同门的师兄弟大多对他避而远之,只有师父和师尊会指点指点他,但也只是仅此而已。
楼落景不甘心。
但为何会不甘心?这个问题使他常常陷入了迷惑,他思虑许久的结论只有一个——
那便是自己还不够强!
他参与比斗大会,便是想拔得头筹,令同门之人会对他刮目相看。
事实上,他的师尊并不认为他能有什么好的结果,甚至劝过他继续静心修行。
但他一心想闯,师尊摇摇头却终是允许了。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等他真正参与比斗大会时,才真正发现自己实力不足。
穆锦容的话一针见血,将楼落景长久以来的困惑一语击破。
他自嘲地笑道:“你说的对。”
残阳拜月弓对准他们前方的空地,楼落景不紧不慢地拉弓。
在众人凝神屏息,聚精会神地紧盯他时,箭一瞬即发,犹如闪电般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地面瞬间炸裂,展露出了一个大洞。
黑幽幽,看不见底,却可以看见有黑色的幽雾从里边缓缓升腾而起。
仅仅一时半会,在场的修士们只觉得寒毛直竖,那是一股非常强烈的邪恶之气,让人屈服,无法反抗。
楼落景在众修士瞠目结舌的神情注视之下对着穆锦容笑道:“请吧,穆公子。”
…
临清寒的背部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
他的背部表面没有受伤,也未曾流血,但薄皮包裹之下的骨头和内脏仿佛被邪神那强悍的推力给震得七零八落。
疼痛感瞬间袭来,瞳孔扩散数倍,迷迷糊糊间,他嗅到了郁尘晚身上那股淡雅高洁的清新香味。
嘴角却不自觉地噙着笑意,有些发傻地呢喃着:“大师兄,你真好闻,真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