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澹捧着茶盏,一脸愿闻其详的表情。
“为我们二人登记。”顾甑说这话时,神色淡淡的,仿佛说的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
本朝娶妻,除了明媒正娶外,还需要在官府进行登记,而魏明澹如今正好在户部当差。魏明澹听到这话,直接被气笑了,他爽快道:“行啊!你把聘书、礼书、迎书拿来。”
而这三样东西,顾甑一样都没有。
魏明澹与顾甑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关于顾甑与宋窈之间,魏明澹有所耳闻。
“眼下沈家你是料理好了,可你别忘了,宋窈还有个爹。虽然你提前把他弄到南方去了,但你能保证,盛京的事传不到他那里去?”
这位宋老爹向来可是以宁折不屈著称的,而且据魏明澹所知,昔年顾甑还是宋老爹的学生时,宋老爹就曾毫不留情评价顾甑:心术不正,难为良配。
要让他知道顾甑对宋窈做的这些事,只怕他会直接杀到顾家来找顾甑拼命。
提到宋老爹时,顾甑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阴翳,但很快又淡了下去:“此事我自有应对之策,你只需办好我刚才说的事即可。”
“顾兄,这事吧,我实在……”
“我听说,你府上丢了一个侍女。”顾甑截了魏明澹的话。
四目相对间,魏明澹明白了顾甑话里的意思。
为了找到那人,魏明澹私下将上京翻了个底朝天,可对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他找不到,不代表顾甑也找不到。
魏明澹立刻从善如流改了口:“这事难是难办了些,但既然顾兄你亲自开口了,再难办我也得给你办成。”
两人达成条件后,顾甑冷淡点点头,端起了茶盏。
魏明澹见状,便识趣站起来道:“顾兄,我听说你府里有一株老梅树,如今连日大雪初晴,想必梅花已悉数开了,不知可否……”
顾甑面容骤变,魏明澹话没说完,顾甑人已经不见了。
他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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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宋窈醒来后第一次出院子。
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完全看不出府里原本的面貌,稀薄的日光落在积雪上,发出微弱的光芒。
宋窈揣着手炉,顺着小径往前走,欣赏着周遭的景致。小喜在旁叽叽喳喳道:“夫人,我听说,咱们这宅子原先是王府呢!后来不知怎么的被收了回去,修整之后陛下又赐给了大人。这宅子可大啦,我进府这么久了,都还没逛全呢!”
小喜只有十二岁,正是活泼开朗爱笑的年纪,平日里她就像个不知疲倦的小黄莺一样,一直说个不停。但宋窈不觉她聒噪,反觉得很热闹。
自她醒来之后,除了顾甑之外,就只有小喜一直陪着她了。
四周白雪皑皑,小喜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便同宋窈道:“夫人,我前几天经过东苑的时候,看见那里有好大一株老梅树,如今梅花应该开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小喜此举本是好心,她想着宋窈一直闷在屋子里,如今既然出来走动了,那就该多看看花赏赏景,却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
连日大雪初晴,积雪未化,他们过去时,看不见梅枝,只看见皑皑白雪上,红梅点点怒放。
这个场景让宋窈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宋窈跌跌撞撞又朝前走了几步,看着雪中点点红梅,零星的记忆蓦的蹿上来。
雪夜,灯影憧憧,玄色暗纹的袍摆。好像还有其他的……
宋窈拼命的想,可那段记忆就像带着刺,她只要一触碰,脑袋就被扎的生疼。
“夫人,这梅花……”小喜话说到一半,突然听到哐当一声,她转头,就见手炉掉在了地上,而宋窈则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神色痛苦在说着什么。
“夫人!您怎么了?”小喜吓了一跳,忙朝宋窈跑过去。
青寐一瘸一拐追过来,看见一袭白狐裘的宋窈,蹲在老梅树旁时,就知道坏事了。
他们这位夫人最见不得红色,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蠢货,带她过来看梅花的?!
青寐杀气腾腾便要过去,却被人抢了先。
顾甑快步过去,一把将面色痛苦的宋窈扶起来,大掌攥住她的肩膀,急声叫她:“窈窈,不要再想了!睁眼!窈窈!”
许是听到了顾甑的声音,宋窈才从那段断断续续,令她痛苦的零星记忆里回过神来。
明明是大冬天,但宋窈雪白的脸上却是薄汗涔涔,她乌黑的瞳仁里蓄满了泪,指尖揪住顾甑的衣襟,声色发颤:“夫君,我看见了好多雪,还有许多的脚步声,还有,还有……”
宋窈还欲再细想,顾甑飞快在她后颈的穴位上敲了两下,原本情绪激动的宋窈,身子一软,便跌进了顾甑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