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宦官边说着,边伸手要去扯许苑,把她带回去。
趴着的许苑没有力气站起身子,她脸色煞白,两只眼睛瞪着极大,惶恐不安的脸庞上,透着难以压抑的绝望之色。
她听懂两人的对话,自己没有活路了。
天底下的阉人就没有一个是好人!
她极力抑制着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两只被磨破皮,露出血肉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整个人都软了下去,眼中涌出无声的眼水。
“等一下。”
那双绣着金丝的鞋履又出现在许苑的眼前,上面传来的声音清润又低醇,像早春的溪涧敲到在她的心间。
小宦官刚碰到她衣角的手,也僵硬地停住了。
沈弈有些无奈,刚才气势骤变的全忠令他还没有适应呢,又是一串的事接连发生。
“全忠公公,能与在下说说发生什么事吗?怎么这位姑娘看起来衣衫褴褛的很?”
他略带好奇的问道,沈弈没有多管闲事,他只是来了兴致。
全忠僵持住了,他不清楚贵人打着什么注意,先使了眼神给小宦官。
后者领会后,很快接话道:“贵人有所不知,此宫女是掖庭的人,她天天不好好干活,一心就会偷懒。奴才不过是想给她一个教训,磨磨性子,居然让她跑到了前宫,让贵人受惊了。”
“液庭是专门关押一些宫中不听话的人,沈会元不必理会。”全忠及时宽劝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试图让沈弈无需在意一个小小宫女。
“可是她好像有点疼。”
沈弈出言。
清冷的男声,像是贴着许苑耳朵灌入,渐渐分明。
不同于宦官,许苑第一次听见正常男人的声音,她有些陌生。
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面前的人似乎蹲了下来,靠近了她。
凌乱的头发不知道何时垂了下来,占据了右眼的视线。却刚好能看清青年挺拔颀长的身影恰好遮住傍晚倾斜的余晖,割落下来的绰绰阴影无声息间笼住身前的人。
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勇气,许苑拼着最后一口气,抬眼看他。
即可之间,许苑生起了一股莫大的自卑感,面前的青年太过于耀眼,浑身清贵,比她出生以来见过的人都好看百倍,也因此和狼狈的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全忠公公说的对,自己的出现脏了贵人的眼。
许苑有些后悔了。
抬眼的一瞬,她看清了青年的眼,这双狐狸眼像是个能摄人魂魄的无底洞,映出她此刻的狼狈。
她低下了头颅,不愿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贵人的眼中。
沈弈久久不言,全忠以为他是起了怜悯之心。
跟在渭帝跟前有半年的光阴了,全忠也见过几位朝中大臣,他们张口闭口仁义道德,读书人最是重这些了。
成长在吃人的深宫中的全忠,觉得他们这样有些过于仁慈和傻了,你不吃人,人就吃你,指不定哪天曾经一时善心养下的羊,转头成狼咬死自己,但他从来面上不显出自己的想法。
以为摸透沈弈心思的全忠,试探地问道:“沈会元,你看奴才去给她叫太医如何?”
许苑眨了眨眼,开始什么都看不清了,耳边嗡嗡地,有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说不出话,意识也开始模糊,很快就陷入一片黑暗。
在此之前,她听见了一声“嗯。”
可惜是短促的。
“嗯...”
沈弈没有思索太多,见人没有动静,以为死了,站起身子,凉凉道:“随你。”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一个宫女的生死与他何干,自己又不认识,不过是来了兴致罢了。
这一番举动,更是全忠看不懂了。
“这...这。”
他纠结了,不知道救还是不救。
沈弈没有给他过多的时间,出言道:“公公,就送到这吧,剩下的路我自己来走,有点想一个人走走了。”
全忠以为是自己搞砸了,下意识地挽留:“沈会元,这不和规矩,还是让奴才带您出宫吧,万一您迷了路,可怎么办?”
“不用了,这一路上走来,都顺顺当当的。再说,此地离承天门不过百步,我还是认的。”沈弈摆手。
对哦,全忠当头一棒,想了起来。
从自己给贵人引路以来,自己都是跟在身后,完全没有需要自己的时候,他感觉到羞愧。
也对沈弈起了钦佩,听闻他生有异禀,书过目,终身不忘,没曾想来了皇宫也没忘记这么走。
“全忠公公话讲得不错,希望下次在下还能遇见你,和你畅谈。”
沈弈语气善意,看起来很是真诚。
一番话说得让全忠不安的心放回到肚子里,他没有纠缠,和沈弈道别:“那奴才恭祝沈会元能独占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