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左郡一噎。
他的话,没有让李左郡感到意外。十六岁年幼,这年纪都是可以当爹爹了。他在鄂省有些年纪相当的好友中,确实如此。他没放在心上,想必是说辞无疑。李左郡也没有定亲,之前家里本意等他中了举人,便给他张罗着娶妻,可乡试出了天灾,此事不了了之,等下一次乡试后再谈。
他家是书香之家不错,可秀才和举人到底是不一样的身份,能找的岳家也不同。李左郡还年轻,以后入朝为官的机会大,一个能给他助力大的岳家和一个给他助力小的岳家是不同的。
有了自家的例子,李左郡自然而然得认为沈弈出身农门,给自己的助力更小,等几年考中进士,寻个强力的岳家,所以现在不娶妻。
但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是现在。
“要不给你拍一个,玩玩?”李左郡跃跃欲试,没有丝毫被刚刚影响到。
他把头探了出去,二楼关于象姑的拍卖已经结束,现在在台上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目前最高价出到二千两。
李左郡盘算着自己带得银两,三千两。这足够拍了目前的小娘子,但他有些懊恼,带的少了。要是多带点,说不准那花魁可以试一试。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现在拍时,沈弈不解风情地说:“要拍你拍,别搭上我,我不玩。”
“别啊。”李左郡急了,“就是为了你才拍的,我拍有什么意思,我又不是雏。是不是没看上这些,早晓得我多带点银子,给你拍下那个花魁!”
谈语间,二楼的小娘子被人以二千两拍走了。
“你就算是拍下花魁,我同样没有兴致,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沈弈冷淡极了,管她是不是花魁,自己没有打算跟烟花之地有过多交际,这是原则问题。
“若是嫌自己钱多,秦淮河往东行一千里有座道观,可以去捐一下,我不拦着。”
他又补了一句。
李左郡:“....”
“死清高。”
他低声骂了一句。
“嗯。”
沈弈不咸不淡地应了。
熟悉的憋屈感。
李左郡算是死了这条心,重新躺回女人堆里,喝花酒,不过这一次有点苦闷。
说着说着,二楼的拍卖到了今天的重头戏:花魁。
既然是花魁,自然是比前面的优秀,曼姑没有多说,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跳了只舞。
台上的花魁着一袭红裙,手持长柄红团扇,头上簪珠钗大红花。浓重的色彩没有半分俗气,倒是多了几分明艳,她一颦一笑皆摄人心魄。翩然起舞之时,摇曳的裙摆都染上万种风情。
台下不听人声,只留粗重的呼吸声。
房间内,李左郡和沈弈两人皆不为所动,一个见多识广,一个正人君子。
本来李左郡还有些不甘心,见花魁如此,回头想问问沈弈有没有后悔,他想着若沈弈有想法,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帮他这个忙,不过是有代价的。
但转头,只看见这根木头比自己还意志坚定,若说还有什么,便是沈弈的眼中有欣赏,对那支舞跳的好的欣赏。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一舞跳完,楼下响起热烈的掌声,花魁行礼时的一笑,又勾了那群男人的心。
“我出五千两!”
“哼,我出八千两!”
拍卖正式后的竞争,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激烈,许多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瞧着楼下的斗志昂扬,身边的清倌人说着今年潇湘阁的新花魁。
秦淮河这条温柔乡多的是故事。
更何况,这次“梳拢”的对象,是新花魁呢。
新花魁姓王,说是和曼姑一个姓。王花魁本姓吴,原本是个官二代,出身京城。
她爹爹为官多年,在朝野上当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当初被牵扯进一件大案中,常遭入狱,吴家家道从此败落,家人背井离乡,辗转漂泊到了金陵。
王花魁六岁那年,父母双亡,她因模样俊俏,聪明伶俐,被当时的曼娘收为义女,从此改姓王,后来随着她在秦淮河畔的潇湘阁。
她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在曼姑的亲自教导下,茁壮成长,进步很快,短短几年时间,便成为潇湘阁的头牌,是秦淮河畔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梳拢”是最重要的一环,这是有讲究的。
所谓开门门红年年红,恩客的身份,梳妆费的高低,往往决定了这名歌妓今后在潇湘阁的身价。
在楼下激烈的斗争后,这位王花魁的恩客是金陵有名的才子:段学益。
在江南待这么久,有名的才子沈弈多多少少听闻过,如段学益,与其他三位并称“金陵四公子”,青年才俊,风华正茂。
说起来他和王花魁真有缘,段学益的祖辈父辈都是做官的,爹爹曾任刑部尚书,同吴家一样,也是在牵扯到大案中失势,被革职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