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挨了那么多板子,必然会留下病根,瘸了也未可知。此事姜修白知道了,竟还说姜云静做得好,说源儿这是自作自受。
可源儿虽有错,姜云静如今不还好好的?一个头发丝也没见少,反倒是她侄儿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
他是哥哥的独子,陈家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就这样被生生地毁了,陈氏怎么能不恨?
夏荷见她愁容满面,禁不住劝道:“大夫说此病还需宽心,夫人切莫再想那些烦心事了。”
“宽心?我如何宽心?那丫头废了我陈家唯一血脉,这笔账我无论如何也要讨回来。”
夏荷心道,若不是陈金源做那腌臜事,又哪会落得那般下场?可嘴上只道:“夫人别看小姐前这时间得意,可您想想,她嫁给那样一个穷书生未必日后就有好日子过。”
陈氏冷笑一声,“便是书生也便宜她了!”
说完,又似想起什么,看了一眼春桃,示意她先出去。
等到房中只剩下夏荷同她后,她才低声问:“那个什么陆公子的事查清了吗?”
夏荷微微一笑,回道:“查清了。”
听完夏荷在耳边说的一番话,陈氏嘴边浮起了一抹笑。
竟是个绝户!这姜云静倒会找人,谁不钟意,偏生钟意一个无爹无娘的破落户。
“真无家无室,就一个人?”
“千真万确,是扶风院里那个丫头亲耳听青棠说的。说是没银子穷酸得很,在还在外面做琴师呢,连上京人都不是。”
陈氏抚掌大笑了两声,“我看她是跟她娘一样,被那穷书生灌了迷魂汤,以为自个儿是什么救苦救难观音菩萨呢!”
夏荷撇了撇嘴,说:“可不是嘛,好好的州牧家媳妇儿不做,非得嫁个一穷二白的,好歹老爷也是礼部郎中,也不考虑考虑他的脸面。”
陈氏面露讥讽,缓声道:“这女子呀,昏了头最是没救。”
她这些年能拿捏住姜修白,旁的不说,最紧要的一条便是对姜修白不动真心,一旦动了真心,脑子就不清醒了。
“好,既然她非要走这独木桥,那我也不介意推她一把。她若找个寻常人家,这门亲事我倒还要拦一拦,可现下倒是省事儿了。”
说完,目光闪了闪,捻起颗梅子塞进嘴里,酸甜的滋味儿一下化去满口的苦意。
“这些日子我病着,议亲的事耽误了些,如今虽则还未大好,也不能耽误大姑娘的婚事,这几日便安排起来吧。”
夏荷闻言一笑,点头道是。
姜云静的亲事很快便提上了日常。
因着出了那样一档子事,未免夜长梦多,被人知晓了内情,婚期定得难免仓促,选在了五月末。
加之考虑到陆玄京的情况,姜云静有意把婚事办得朴素些,除开一应该有的仪程之外,不再大摆宴席,只请些近亲好友。
虽觉得这样有些委屈她,可姜修白一想到陈金源那件事,也觉得低调些更好,便同意了。
让姜云静意外的是,陆玄京送来的聘礼并不像想象中那般“薄”,除一应锦缎匹帛、花茶果物之外,聘金也算丰厚,虽比起姜云静的嫁妆,实在算不得什么,可一个白衣书生能拿出这些,还是大大出乎了姜家人的意料。
望着那些聘礼,青棠狐疑道:“陆公子是不是没看上去的那么穷啊?”
姜云静也忍不住怀疑,为了这些嫁妆,他是不是找春娘把未来十年的工钱都预支了?
于是,写了封信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却不成想陆玄京竟又半夜潜入了姜府。
陆玄京进入房中时,姜云静正坐在塌上垂着首绣鸳鸯荷包,她女红上不精,若非这荷包要自己绣才吉利,她定会直接甩给底下的丫鬟们了。
此时一针一线绣得格外认真,秀气的鼻尖都沁出了一层细汗,可一对鸳鸯看上去还是歪歪扭扭不成样子,不似鸳鸯倒似一对野鸭子。因为入神,就连旁边多出个人都未曾留意。
陆玄京在旁看了片刻,瞧见她一脸愤愤,仿佛扎下去的不是锦缎,而是仇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姜云静被吓了一跳,手上一抖,细针就扎进了肉里。
“哎哟”一声,陆玄京已大步迈到了跟前,执起她的一根纤纤玉指。只见细嫩的指尖上已冒出了颗黄豆大的血珠。
还没等姜云静反应过来,指腹就一热,陆玄京竟直接将她手指含/进嘴里吮了吮。
姜云静脸腾地红成了一团,回过神来,慌慌忙忙抽回手指,磕磕巴巴道:“你……你怎么来了?”
陆玄京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瞥了一眼她手上的物件:“泱泱这是绣的鸳鸯荷包?”
姜云静不肯承认,甩出一句:“谁说我绣的是鸳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