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许是兴奋过头,竟生出些倦意,掩袖打了个哈欠。
纪珣问:“妹妹可是累了?”
纪知瑶点点头,一副下一秒就要睡过去的样子。
纪珣对这妹妹虽平日里管教甚严,可也疼爱得紧,想了想,便说:“后山有供香客暂歇的禅房,离下山还早,我送你去歇会儿吧。”
说完,又看向一旁的姜云静,“泱泱要去吗?”
姜云静摇摇头,她还打算再去拜一拜,方才香客太多,难免有些匆忙,于是微微一笑,回道:“纪公子送瑶瑶妹妹就好,我再去其他殿看看。”
闻言,纪珣虽有些失落,但也没多说什么,嘱咐几句便带着纪知瑶离开了。
与纪家兄妹分开后,姜云静沿着石径又去几个偏殿拜了一番,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后方的法堂附近。
此时已近正午,堂中无人讲法,空荡寂静,只几名小僧在默默清扫整理。见姜云静在门边立了片刻,神色间似有踌躇,一位年纪稍长的僧人走了过来,双手合十道:“施主可是有事?”
“师父,我想给寺中捐些香火,不知可否劳烦师父帮忙引见一下主持?”
那僧人沉默片刻,主持这些日子身体不适,已极少接见香客。
见僧人迟疑,姜云静又道:“其实我是想给去世的娘亲做场法事,近日她多托梦给我,我忧心她困顿恶道不能超脱……”
“那……贫僧就去帮你问问。”
“多谢师父。”
约莫半刻钟后,僧人又回来了。
“施主,主持此时正在会客,一时半会恐结束不了。若是你想做法事,不如改日再来。”
闻言,姜云静面露失落,不过也不好强求,道了声谢后就准备离开。
却不料正走下台阶,一位青衣小僧就小跑着过来了,气喘吁吁地停在阶下,“师兄,主持说请方才那位施主去禅房一叙。”
僧人微觉诧异,望向一旁的姜云静,轻声道:“那施主便随我来吧。”
禅茶室在后山,清幽静谧,只隐约能听见枝头鸟鸣,与喧嚷热闹的前殿仿佛两个世界。
僧人将姜云静带至门口,青棠想要跟着进去,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拦下,“主持喜静,施主还是一个人进去吧。”
闻言,姜云静也不觉奇怪,今日她来报恩寺主要目的便是想见见这位普空法师,她素闻这位主持佛法精深,乃在世少有高僧,想来也不喜人打扰,便依言让青棠等在了外面。
推门而入,一股浅淡的檀香扑面而来。
姜云静小心翼翼地迈步进去,身后禅门被人轻轻关上,一抬首,她便看见了坐在禅塌上的僧人。
此人虽年岁颇高,可天庭饱满、面色红润,一双眼睛清亮有神,噙着笑看过来时,竟有些慈眉善目,与预想中得道高僧仙风鹤骨的模样倒相去甚远。
姜云静收回目光,双手合十,恭肃一拜。
普空声音如枯寂深泉:“施主是为亡亲而来?”
姜云静点点头,缓缓道:“回大师的话,近日我夜梦频繁,梦中总是能见到亡母,想是她未得解脱,托梦于我,希望福力救拔,得离恶道。故而今日才来叨扰大师,希望能为娘亲做一场法事,超度亡魂。”
普空微微一笑,似叹息一声,“三界皆是有漏邪道所生,长寝大梦,莫知悕出。”
姜云静眉头微蹙,不解其意,
正思量间,又听普空法师开口道:“孝心即是佛心,施主感念亲恩,方会梦中见母,至于法事,寺中自可安排。”
闻言,姜云静这才心中一松,“多谢大师。”
普空目光在她面上轻轻扫过,“只是贫僧见施主形容忧思,似有执念未解,佛曰,一念放下,万般自在。法事可解眼下之忧,却难化你心头之念。”
姜云静怔愣片刻,轻声道:“大师说的不错,我确有执念在心,且不愿放下。”
倒是直白,普空并未言语,只一双慧眼看过来,似已参透一切。不知为何,对上那样一双似无波古井的眼睛,姜云静忽然就想要诉说一番。
于是,捏了捏手掌壮着胆子开口道:“大师有所不知,小女子母亲为恶人所害,幼弟也因此被拐,至今下落不明。如今我还得日日面对仇人,佯作不知,心中怎可不恨?”
“那施主打算如何?”
姜云静回看过去,声音已隐隐有了几分恨意:“大师乃得道高僧,小女子自是无所隐瞒。此番回京,我便是为了复仇而来,若不能让对方感我所感之痛,我定不会罢休。”
“须知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施主可是想清楚了?”
沉默片刻,姜云静平静道:“一切恶果,我自身受。”
闻言,普空那无波的眼中这才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