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何事?”
“你还记得上次对你出言不逊的那个贺茂吗?”
姜云静点点头。
“他这些日子可是蔫儿了,前段时间又在街市纵马,伤了人,不知道怎么捅到了圣上面前,惹得龙颜大怒,就连他爹在朝堂上都被斥责了。”
“可是他不是越贵妃的侄子吗?”
“是啊,可是我听说,”纪知瑶凑近几分,在姜云静耳边低声道,“最近贺茂的爹,也就是越贵妃的哥哥,出事了。说是和江南盐务的一桩贪墨案有干系,还闹出了人命,圣上正生气呢。”
姜云静眼睛眨了眨,留意到她话中的“江南盐务”这几个字,心中紧了紧。
往日在舅舅身边,她也听闻一些江南盐政的乱象,上面超发盐引又不给官盐,还暗地里贩卖私盐,弄得商贾们苦不堪言。像沈家这样的大商户受的影响倒小一些,可也处处受制。不过盐务向来盘根错节,若真要来场大的清理,不知沈家会不会受到牵连。
“不过越贵妃荣宠多年,圣上一向偏爱,想必贺家应当也不会有什么事吧?”
纪知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朝廷的事,水深着呢。连我祖父最近都心事重重的。”
纪珣从后面赶上来时,正看见两个小姑娘把脑袋凑在一处,鹌鹑似的窃窃私语着,他只当在讲什么闺阁闲话,默默地隔着几步跟在两人身后。
还是纪知瑶身边的丫头最先发现他,福身叫了声“大公子”。
两人这才回过头来,看见了身后的纪珣。
纪知瑶刚想张嘴叫他,却又想起前不久才被他斥过,笑脸顿时换做个打趣的模样,“阿兄不去同那些公子去吟诗作赋,来寻我做什么?”
纪珣也不在意她话中的刺,温和一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一旁的姜云静。
姜云静对上他的目光,便也福了福身,唤了声“纪公子”。
她声音温温柔柔,因在江城待得久了,自带着几分江南的软糯,像是天上的云轻轻地落到了耳中。
只是却不像以往那样叫他怀安哥哥,而是纪公子,带着刻意的疏离,纪珣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
“咦?”纪知瑶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不对,“你怎么不叫他怀安哥哥了?”
姜云静抿了抿嘴,轻声道:“那是在江城,我不懂礼数,如今怎好还那样叫?”
纪知瑶不懂她的顾忌,撇撇嘴,“在上京又如何?既然我同阿兄都愿意,轮得到旁人说什么?是吧,哥哥?”
虽然心中更期待她叫自己怀安哥哥,可纪珣不是大大咧咧的纪知瑶,自然懂得姜云静的为难之处。
于是温声道:“泱泱觉得唤纪公子好,那便纪公子也可。”
姜云静敛下眼睫,没有应声。纪珣总是这样,温柔得仿佛什么都可以接受。可她承受不起这份温柔。
看见两人,纪知瑶又想起上次生辰宴上的事,狡黠一笑:“对了,阿兄我上次让你送泱泱回去,你倒好,把人中途撂下。今日见了泱泱还不给人赔个不是?”
提起这件事,纪珣心头陡生一股夹杂着后悔的歉意。
他顾及着男女之防,便只让丫鬟送了后程,却没注意到她那日酒醉,若是出了什么事……
“上次之事确是我考虑不周,下次我定不会如此大意。”
虽则这件事同纪珣有关,可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姜云静忽略掉他嘴里的“下次”,微微一笑:“纪公子无需自责,本也是我吃醉了酒,何况也并未出什么岔子。”
一旁的纪知瑶说:“好了,阿兄也别傻站在这道歉了,春光如许,我和泱泱还得好好去玩玩呢。”
说完便想赶纪珣走,他一个大活人杵在这儿还怎么玩?
却不料纪珣根本没有走的意思,反倒一本正经地说:“娘亲说了,让我今日看着你点儿,免得你又惹事。”
纪知瑶一听,不乐意了:“娘亲哪次不是这么说?哥哥你今日也还较真起来了。”
纪珣严肃道:“上次若不是你拉着泱泱饮醉,又怎么会出后面的事?”
这样一说,纪知瑶顿时蔫了,只干巴巴地最后挣扎了一下,“那你别管得太严了。”
毕竟是对方兄妹的事,姜云静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心底默默叹息一声。她见到纪珣本就尴尬,如今还得同他一块赏春,顿时觉得这一日煎熬了起来。
郦水边,一群锦衣玉带、穿红着绿的年轻男女们聚集于岸边,设席宴饮,吟诗踏青,放鸢斗草,好不热闹。
远远便能听见阵阵欢笑声传来,然而姜云静一行却有些沉闷。
纪知瑶瘪着嘴,低声道:“我阿兄真是太烦人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女孩喜欢他。一天天板着张脸,动辄孔孟之道的,耳朵都生茧子了。也不知道以后是哪个倒霉蛋做我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