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京眼中笑意不减,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打量:“所以就赠一处院子?”
这手法已经不是豪爽而近乎豪横了。
一旁的青棠听得嘴角轻抽,暗暗为自家小姐抹了把汗。就算对人家有意,也断没有一上来就送房子的呀!
便是那些市井莽夫恐怕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被视作“市井莽夫”的姜云静还浑然不觉,陆玄京既然没住处,她又有这么一处地方,难道不是旱则资车、水则资舟,恰如其分吗?
想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
“当然,我知公子高节清风,或许并看不上这种谢礼。只是我别无所长,唯多些黄白之物,并无冒犯之意。”
陆玄京对姜云静的出身和种种流言也有所耳闻,此刻也听出了她话中的自嘲。
世人轻商。可若无商贾,又何来繁盛街市、银钱流通?
于是平静道:“姜姑娘所赠在下并无轻视之意,只是这份谢礼我确实不能收。”
“为何?”
姜云静面上有一瞬的失落。
“毕竟,姜姑娘于在下有救命之恩,又何谈黄雀衔环呢?”
这下轮到姜云静瞠目结舌了。
“你……你是如何知晓的?”
第20章
石桌边,春树下。暖风熏面,令人陶陶。
少女粉白的面颊莹润如正当季的桃花,饱满的樱唇因惊讶而微张着,一双鹿眼一眨不眨地看过来,只有那排浓密的睫毛被轻风吹得微微颤动着。
陆玄京想起了在青云别院的那一晚,她也是这般,丛林里受惊的小鹿似的,慌慌张张地抖落着天真和无辜。
却要跟他明码标价地算账,那账就算得再清楚些吧。
于是面不改色地缓声道:“姜姑娘可还记得轻云别院里挂着幅赏春图?那上面题词与在下这几日收到的信似是出自一人之手。”
那幅赏春图是姜云静十岁那年所作,娘亲喜欢便挂在了别院的墙上。时间久了,她都忘了这件事,可陆玄京竟细致入微至此。
一时讷讷,不知该作何反应。
陆玄京见她变作了呆头鹅,笑着继续算账:“且姜姑娘又将在下引荐给了纪国公,算来算去,实则该我谢你呢。”
其实这件事也不算姜云静帮他,她之所以引荐,一则是答谢,二则也想试试这陆玄京的底子,若是能入得了纪国公的慧眼,那也不必她再费心去考量。
她是要找个冒牌夫君,可也不能是个花架子草包。
姜云静按下那丝心虚,只说:“公子能得国公爷亲眼,定有过人之处,我不过顺水推舟。”
说起来这件事陆玄京还真要感谢姜云静,晋国公如今以身体为由深居简出,姜云静所谓的广交天下学子早已是旧闻了,若不是纪知瑶那层关系,现下要让他放下防备不招人注意地见上一面绝非易事。
姜云静那番提议简直是瞌睡时有人递来了枕头,省却了许多麻烦。
想到这,陆玄京意有所指地来了句:“姑娘谦虚了,你的顺水推舟未必就不是他人的雪中之炭。”
姜云静自是不明白他话中深意,只当他是怀才不遇,对这个机会格外看重,心中把握又多了几分。对于姜云静来说,一门生意能不能谈成,最重要的便是自己手里的东西是不是对方正需要的,所谓交易不正是如此?
“那……不知公子与国公爷聊的如何?”
想起那日凉亭一番对话,陆玄京眼中浮起了抹意味深长的笑:“国公爷怀珠抱玉、志洁行芳,晚辈自是受益良多。”
闻言,姜云静暗暗道,那就是谈得不错的意思了,只是这番话说得太虚,她也一时拿不定他到底何意,于是干脆试着抛出橄榄枝。
“公子既然来京,接下来有何打算?公子既不愿意接受这处宅院,那可有其他地方我能相助的?但说无妨。”
陆玄京目光在她脸上轻轻扫过,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揣度。
对于姜云静的背景,陆玄京早已打探得七七八八,虽说有些蹊跷之处,可应当也只是内宅隐私,她同他目前在走的这盘局并无瓜葛,倒真像是机缘巧合。
只是奇怪的是,这个姜姑娘却似乎对他有些殷勤过头了。
从她清清白白的眼神中,陆玄京可以确定,那绝非男女之情。若不是男女之情,那便是他这个人对她或许有那么些用处……难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可能。
陆玄京一时间还真有些捉摸不透了。
若换种情形,他倒愿意再陪她多周旋一番,可现下却是不能了。
于是淡淡道:“在下无意长留于京,恐怕要辜负姑娘的好意了。”
“那公子何时离开?”
“快则月余,慢的话夏初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