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他也有这般豪情壮志,只可惜时局弄人,一朝踏错,以至于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似是瞧出了许曲心中所想,谢忌决定开门见山:“其实,我此次来,便是带着圣意而来。海运重开一事,陛下已下定决心。若许船主能够弃暗投明,死地亦可求生。”
许曲目光闪了闪,显然犹豫了起来。
这些年,虽然东来岛越做越大,可他心中始终还留存些许少时之志向,以一己之才通互市之利,报效朝廷,造福百姓。
只是……
就在许曲犹豫不决之时,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许船主千万不要听信谢忌之言!”
话音一落,一位身着褐袍、虬髯满面的男子走了出来,只见他生得高眉深目,阔面方鼻,显然并非中原人士。
谢忌眼睛微微眯起。
竟是多罗。
多罗同谢忌目光对上:“谢将军,别来无恙。”
谢忌嘴边浮起一抹冰冷的笑:“原来是你。”
他此刻明白自己的身份为何会被识破了,看来今日许曲见的贵客便是这位。
多罗没错过谢忌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面带几分得意:“谢将军是不是疑惑我为何会在此?”
谢忌神色淡淡:“你多虑了,丧家之犬,何需我劳神费思?”
多罗一滞,气急败坏道:“谢忌!你少装模作样,死到临头还嘴硬。这些时日,我追踪多时,也算皇天不负,让我在这逮到了你!”
“呵,”谢忌轻笑一声,不屑之意尽显无疑,“在西北我没顾得上要你的命,看来是心有不甘,所以才上赶着来赴死?”
想到西北惨败,多罗目眦欲裂,转向许曲:“许船主,此人最善诡辩,当初在西北他便是凭那三寸不烂之舌挑拨各部,最终致使我军大败。若是你轻信于他,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被多罗这样一打断,许曲脸上的犹豫果然褪去不少,又换做方才那副冷凝神情。
“是,多罗大人说的有理。便是朝廷要开海禁,也绝无可能留我性命。谢将军恐怕也只是假意招安,实则是想要我这颗脑袋吧?”
谢忌扬了扬眉,“许船主为何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若论对海贸的了解,全大梁也无人能比得过你。杀了你,确实可解圣上一时之恨,但用你,则可保海禁重开无忧。孰利孰弊,一目了然。”
多罗说:“你们的皇帝向来多疑,便是功臣也是说杀就杀,对许船主就会不计前嫌?”
“自然不是不计前嫌,而是将功抵过。”
“呸,你说的冠冕堂皇,转过背就是咔嚓一刀。你们汉人最善两面三刀!”
“论起两面三刀,谢某自愧不如。西北一役,阿布都败走,本还有希望东山再起,结果却被你多罗出卖给了邻部,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难道许船主要相信这种背主求荣的人?”
闻言,许曲果然神色一变,他平素最恨的就是判主之人。九龙帮成立至今,但凡是叛徒,全都会被枭首示众。
多罗面色心虚:“许船主别……别听信他一面之词!”
谢忌只是笑笑,他知道许曲最忌讳此事,必定已经听进去了自己方才那番话,便是存疑,也不会再听信于他。
于是,一撩袍,站起了身:“对了,此行,我还给许船主带来了一件礼物。”
“礼物?”
许曲挑眉不解。
谢忌抬手从袖间取出一封书信,走到许曲面前递上。
许曲低头一看,神色顿时大变,颤抖着接过来:“这……这是……”
“没错,这正是令尊临终之前所书。许船主当年迫不得已误入歧途,令尊至死仍引以为恨,认为是他之过,愧疚自责,难解于心。”
许曲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两眼,犹豫片刻,还是手指微抖地展开了书信。
读罢,许曲好一会儿没说话。
见此情形,谢忌说:“正如信中所言,他始终盼着有一日,你能泊船归岸,刀枪入库。毕竟,瀛洲咫尺,回头不晚。”
许曲目光定定落在信上,心中复杂如潮水翻涌。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还能得到父亲的只言片语。
当年,父亲不是明明说过以他为耻?可为何……
多罗见此情形,心道不好,眼风一转,就要趁两人不注意时溜出门去。
结果,还未走到门边,一个兵丁就慌慌忙忙忙了进来,多罗赶紧闪身到一旁。
“不好了!不好了!海上出现了数十艘战船!”
许曲脸色一变,怒而瞪向谢忌:“谢将军这是何意?”
“东来岛有通倭之嫌,圣上故而派兵清缴。”
“那……那你……”
“许船主不要误会,谢某之前所说依旧作数。若许船主有意归降,自然不致岛上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