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则如此,可看着那群孩子,姜云静还是有些不忍。
谢忌瞧着她的神色,补道:“不过,你若想帮助这些孩子,也不是没有法子。”
“有何法子?”
“你往年同你舅父做过海上生意,想必对这些有所了解,此行我扮作商人,还有许多需要你在旁协助的地方。若是能引出这背后的大鱼,斩草除根,想必渚州日后定能再度繁盛,那这些孩子自然也不必流落街头,乞讨度日。”
谢忌表情是难得的认真,带着几分郑重,与他四目相对时,姜云静心头一动。
“你信我?可我不过是个闺阁女子。”
“女子又何妨?”谢忌挑眉一笑,看着她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何况,我们泱泱在经商上可是天赋异禀,吴家村的蚕丝如今可是江南最上等的。”
听他提起吴家村,姜云静微讶:“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知道,且不止知道这件事,这三年,我每隔一月都会收到江城寄来的书信。”
姜云静想起来谢忌说过一直有派人在她身边,可她却丝毫未曾察觉。如今被他这样一说,心中也不知是何感受,轻轻抿起嘴,垂下了目光。
不过,他方才说的那一番话倒是让她十分心动。诚如他所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要改变这些孩子的境况,最彻底的方法还是让此地再度兴旺起来。
于是,又开口道:“你方才所说之事,我定会尽心竭力,只是,不知道将军想了解哪些?”
谢忌勾唇一笑,将她的手牵起,在掌心摩挲了两下,“此事不急,你早膳用的不多,这时怕早饿了,先安置下来再说。”
姜云静也确实觉得有些饿了,便没拒绝,点点头道了声好。
上了马车,一行人朝着城中走去。
渚州内城倒是热闹一些,沿途也有商铺林立,只是大都门可罗雀,街道两边还能看见不少出来摆摊的妇女,偶尔一些身穿短打面目可疑的男子手里持着把大刀就敢沿街而过,也无人阻拦。
见姜云静一脸讶异,谢忌解释道:“那些基本都是附近的海贼,也有一些是倭寇。”
“他们怎么敢青天白日就在这街上流窜,不怕被官差抓起来吗?”
“只要不惹出事,官差也拿他们没办法。”谢忌放下车帘,收回目光,语气淡淡,“何况,倭患从来都不是难在除濒海之盗,而难在除衣冠之盗。”
“你是说官府勾结?”
“渚州东面的东来岛,如今是最大的海货走私漏舶之地。岛上两面环山,地形易守难攻,倭寇同海贼据岛为祸,私养兵丁,又有官府在后面撑腰,已成东南沿海最大的威胁。若不连根拔除,海运难兴。”
沈家虽然同东来岛没有联系,可姜云静也知道如今东边的海货有一大半是从那进出的,只是此岛因从事的是非法的生意,为躲避朝廷追查,岛上人行事向来十分神秘,等闲不会让一般商客进入。
姜云静脑子里冒出个猜测:“所以你此次要去东来岛?”
谢忌笑了笑,目光微闪:“不错,我正在等鱼咬饵。”
他们下榻在了城中最大的客栈云来楼。虽比不了京城,可也还算干净整洁、服务周到。
因着奔波了一日,稍事安顿过后,谢忌吩咐小二直接将饭菜端来了房中。
此次因着路途遥远,姜云静没有带青棠出门,跟在身边的是会功夫的迎霜,但迎霜本就不是丫鬟出身,做起事来难免有些糙,很多时候都是谢忌亲手代劳。
用过饭后,姜云静沐浴完从屏风后走出来,迎霜已不见人影,只剩下谢忌还坐在灯下看着份图册。
听见响动,他放下图册,十分自然地就从一旁取来块干的巾帕,要替姜云静擦发。一开始姜云静也不习惯,可在船上这些天,不习惯也都习惯了,若是要逆着谢忌来,反倒吃力不讨好。
于是干脆躺倒在塌上,由着他坐在一旁服侍。
她沐浴时,谢忌已吩咐人送来了两只炭盆,也不知他是从哪弄来的银霜炭,烧起来一点儿烟火气也无,只将一室内烘烤得温暖如春。
姜云静的头发乌黑浓密,长度齐腰,一下子散开来只觉得满目都是凉滑的青丝,只是擦起来却费时又费力,有时候半个时辰也不一定能弄好。
可谢忌在这件事上却格外有耐心,动作轻柔又细致,像是被温柔的羽毛抚过,在过程中姜云静就已经昏昏欲睡。
昏昏灯火下,女子容颜如玉,乌发如瀑,因为炭火烧得旺,脸上被烘出了淡淡的绯色,如日暮霞光,无端增添一丝妩媚,只那睡梦中微微张开的樱唇透露出几分稚气,惹人恋爱。
谢忌眉眼不自觉就温柔下来,等到手中头发已差不多干好,将人拦腰轻轻抱起,放到里间的床上,掖好被子,然后便折身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