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掀开半拉车帘,蹙眉问:“发生何事了?”
车夫转过身来,马鞭指向前面空地。
“有人躺在路中。”
青棠探身一看,不远处的路中间确实躺着一人,似是位男子。此处路窄,不可绕行,要想过去恐怕还得让这人离开。
“小姐,怎么办?”
姜云静沉吟片刻,“扶我下去看看。”
两人下了马车,缓步走到离那人几步之遥的地方。
沈家派来的随行护卫正蹲在那查看,见姜云静下来了,转头道:“小姐,此人身上有伤。”
男子浑身是血地趴伏在地上,看不清面容,瞧着身上的装束像是个读书人。姜云静的目光落在路旁星星点点的血迹上,看样子是从东边的林子一路过来的,莫不是遇上了贼匪?
“人还活着吗?”
“尚有一丝鼻息。”
姜云静眉头微簇,思忖片刻,“看看他身上可有什么能识别身份的物件。”
护卫搜寻了一阵,一无所获。
一旁的车夫插话道:“想是被人劫去了,这青云县一带山匪猖獗,别说一人了,就连数十人的镖队都常被洗劫一空。”
青棠听着心下惴惴,拉紧了姜云静的衣袖,“小姐,我们赶紧走吧,要是遇上了山匪就不得了。”
此时,两名护卫已起身准备将男子拖到路旁。
“且慢。”姜云静忽然开口,“把人扶上车。”
青棠一听,赶忙劝道:“小姐不可!此人来历不明,又是男子,怎可随意收留?”
姜云静瞥了一眼地上男子,叹了一口气,“人命至重,有贵千金。既今日被我撞上,也是命数,若是不救恐怕日后心中难安。抬上去吧。”
闻言,护卫也没再磨蹭,利落地将男子抬上了马车。上车后,姜云静吩咐他们扯下男子的一块衣角,挂到了西侧林子的树枝上。
青棠在一旁瞧着不解,问道:“小姐这是何意?”
“障眼法罢了。”
说完,姜云静便吩咐车夫继续赶路了。
一行人离去后约莫一刻钟左右,此处密林又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几位身着黑衣的带刀男子快步奔了出来。
“老大,地上血迹未干,人应当没跑远。”
黑衣男子中的一位摸了摸泥土地上的一片残血,转头道。
被唤作老大的男人生得虎背熊腰,一脸络腮胡,面露凶光地环顾着四周。
“给我搜!”
未几,对面林中忽又传来喊声:“老大,这边有片带血衣角。”
络腮胡男人快步走过去,一瞧那人手中的衣料,厉声道:“往林子里追!”
一队人便又慌慌忙忙朝着西侧的密林深处去了。
另一边的马车上,男子闭目靠在里侧的软塌上,散乱垂落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可隐约仍能瞧出此人生得相貌清俊,青色的直裰上此时已是被风干后透着乌色的斑斑血迹,看上去狼狈不堪。
顾忌着男女有别,姜云静只略略瞥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
“小姐难不成打算把人带回府中?”
“他这般情形,恐怕撑不到那时。你可还记得我在青云县郊有一处温泉别院?”
青棠点点头,反应了过来,“小姐是说把他送到那去?可是……这样一来今日就赶不回上京了。”
“无妨,既已在路上拖了这些时日,也不差这一晚了。”
江城到上京,走陆路快则十日,慢则半月,可她们这次却生生走了二十余日了。
这趟行程,一路上经过的都是大梁最繁盛富庶的地界,她这些年久在闺中,少有远游的机会,在江城虽说跟着舅舅学了些经商理事的本领,可若不知世情,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再说,她还想趁此机会打听一下当年那件事。
故而,此次回京,她便故意拖延了些时日。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在了青云县郊的一处清雅小院外。
院中留守的李管事见小姐忽然来访,不免惊讶,在看到护卫扶着的那名血衣男子后,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小姐,这是?”
姜云静并未多解释,只道:“立刻着人去城中寻个得力的郎中来。”
李管事是姜母留下来的人,十分靠得住,闻言也不再多问,转身就要去找人。
然而他刚迈开步子,姜云静又补了一句:“此事还需办得隐秘,最好找信得住的人。”
男子被护卫送进了厢房之中,姜云静则去了房中梳洗。
这附近温泉密布,后院便凿有一处汤泉,姜母有腿寒症,生前常来此小住。然而自她去后,这还是姜云静第一次造访。
梳洗毕,姜云静来到母亲房中。此间布置陈设一如往昔,轩窗前的妆台上还放着一把缠枝牡丹纹玉梳,她捡起拿在手中,摩挲着梳齿上缠着几缕青丝,想起以往给母亲梳发的场景,心中泛起一阵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