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忌拱手回道:“陛下恩泽庇佑,征北军方能所向披靡。微臣不过尽分内之事,不敢言功。”
“诶,”昭帝摆摆手,“别跟朕来这套!当年你还是襁褓婴儿时,朕便抱过你,没想到如今已长成了这般好儿郎。你父亲若在天有灵,也当瞑目了。”
提起谢侯爷,谢忌脸上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沉声缓缓道:“谢忌愧对家父,也愧对圣上,这些年流落在外,荒唐度日,若非圣上恩典,也无缘得返故土。”
说起这件事,昭帝也是心有戚戚。
原来,这谢忌被认出也是偶然。
三年前,他在军中因能力卓著,立下了战功,这才得以被谢侯爷的旧部发现,后又观察到其腰间有一胎记,竟与其少主谢忌当年的一模一样,于是便派人去追查,竟查出这位名为陆玄京的年轻人无父无母,幼时在西北山中被一农户所捡,而那处地方正是当年谢忌坠崖的地方。
只是陆玄京因幼时头部受伤,许多事已记不分明了,后来这位旧部又寻到良医为其诊治多时,这才慢慢恢复了一些记忆,确认了他的身份。
因着有这件事,昭帝对他更是体怀,堂堂一个侯府世子竟落得十几年有家不能回的下场,实在是令人扼腕。
“你父亲当年对朕有恩,是朕愧对于他。他唯一的孩子流落在外多年,朕竟全然不知。此次你立下奇功,朕定会重重封赏!把这些年亏欠于你们父子的,通通给补上。”
谢忌自是又一番谢恩推拒,却被昭帝打断。
“行了,你也别客套了。日后你就多陪在朕的身边,朕也想听听你讲一讲这些年在外的经历。再说,皇后她也想你了。”
谢忌目光闪了闪,恭声道是。
昭帝这才欣慰地点了点头,笑着看向谢忌,“等会儿你就随朕一同去赴宴,今日,朕会将你介绍给文武百官,让他们看看,我大梁竟还有这等人才!”
李德玉也在一旁笑眯眯道:“谢将军少年英才,实乃大梁兴旺之兆啊!”
谢忌则立在殿下,垂首不言,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宫宴散去,已是夜深。
新立的大将军府恢弘阔绰,巨兽一般匍匐在漆黑的长街上,唯有门口悬坠的几盏摇曳灯火透出一丝暖意。
良久,一阵喧杂的马蹄声传来,踏碎了夜的寂静。
谢忌没有乘车,依旧打马而归。到了府门前,一跃而下,将马鞭随手掷给身旁小厮,一撩衣袍阔步迈入了府中。
府邸虽是新建,可仆从却都是军中旧人。半月前,他便命青原回来打理好了一切。故而,虽然是第一次归府,他却像是早已是此间的主人一样,闲庭信步,丝毫不显陌生或局促。
梳洗一番后,谢忌换了身常服,一路朝着书房走去。
跟在后面的长离瞧着那道隽秀背影,笑嘻嘻同身旁青原打趣:“你说,咱们主上换了身衣服就跟变了样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书院里出来的白脸书生呢,这西北风沙这么烈,怎么就他还细皮嫩肉的?”
青原懒得理他,冷漠道:“背后非议主上,大不敬。”
长离“嘿”地一声,“这怎么能叫非议呢?我这是夸咱主上长得好看。哪像你,跟个白冬瓜似的。”
青原瞥了一眼长离那黑漆漆的脸,心道,你还是个墨锭子呢。
片刻,长离不知想到什么,又凑拢几分,“对了,主上这么早把你打发回来做什么?不会真是来给这府里大扫除的吧?今儿也不见你人影。”
提起这事,青原嘴角僵了僵。
这些日子,除了府中的一应事务,他的另一个任务就是盯着姜府。想到接下来要告诉主上的那件事,他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忐忑。
见青原闭口不言,长离大觉无趣,皮笑肉不笑冷哼一声,“成日里跟个锯嘴的葫芦似的,你还以为你是主上呢?”
到了书房,青原先将这些时日京中一应消息禀报了一通。
谢忌听完,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没多说,指节无意识地敲打着书案,目光似落在某个点上。
青原大着胆子瞧了一眼,只隐约看见天青色衣角,似乎是方绣帕。
片刻后,谢忌看向长离:“对了,今日会仙楼里的人是谁查出来了吗?”
长离没料到他还记得这件事,虽有些意外,还是老实答道:“回主上,按照当时位置,包厢应当是晋国公府的大小姐定下的。”
闻言,谢忌嘴边忽然浮起抹笑意,轻轻捻起绣帕一角,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两下。
长离以为自己看错,碰了碰青原的胳膊,小声在他耳旁道:“主上为何忽然发笑?好瘆人……”
青原:……
谢忌敛去笑意,目光转向青原:“姜府近来可有什么动静?”